越战前后目击记(2)

2023年12月8日 35点热度 0人点赞

三、威廉斯将军的丑闻

第一次听到有关塞缪尔.威廉斯将军的传闻是1957年4月份,当时我已经兼任了隶属越南共和国内务部管辖的嘉定保安团军事顾问。

一天晚上,科奈恩中校从中部城市会安返回西贡,同西贡军事代表团的奎恩少校、西贡警察局的克明少校去市馆路的一家冷饮店喝酒,由我来作陪。

那天黄昏时下起了大雨,我们乘坐克明少校驾驶的吉普车来到那家冷饮店的时候已经有9点多钟了。店里的女招待是个身材丰满的姑娘,见我们进了店门,急忙从柜台后面站起身来。我们每人要了一杯加冰块的马丁尼酒,在靠窗口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在此之前,我和奎恩少校见过几次面,当时一直没有讲过话。听说他常常光顾那个“人肉市场”,有一天他喝醉了酒,一次就要了三个越南姑娘。

对于明少校,我是非常熟悉的。他能够讲流利的英语和法语,然而却总是认为越南女人比其他国家的女人都要漂亮。他说,美国人那么富裕,还是看中了越南这块狭长的土地,当然也就说明了这一点。

在闲谈之中,科奈恩中校先给我们讲了讲他这次去会安碰到的事情以及那里的时态。

从前一年5月开始,越共政治局委员黎笋就行动在广治、承天、广南几个省,策动群众进行游行请,并起用留在南方的一些干部进行“政治斗争”,为即将到来的全国“普选”作准备。这次科奈恩中校带着几名前“平”小组成员到会安,就是为了会晤一个被俘自首的越共干部。

科奈恩中校说∶“北方的共产党认为,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进行武装斗争了,今年举行的国家统一选举会使他们轻易地收回南方。”

“那些家伙简直是疯了!”明少校鄙视地说。“最近我们抓了一些人,都是越共到北方‘集结’时留下来的。他们到处造谣,说政府将要颁布法令,禁止人们信奉佛教等。”

科奈恩少校笑了笑,没有说话。

“明少校,”奎恩少校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时论报》的主编严出善先生请我帮助他了解一下3月2日游行时被捕的人员的情况,你是否能够告诉我一些?”

听到奎恩少校说起《时论报》,明少校显然感到十分不快。

“奎恩少校,我建议严出善不要过多接触,那个家伙以前是越南国民党陈天前的秘书,总是同政府唱反调。政府正在与军援顾问团协商修建西贡到边和公路,他的报纸竟然刊登了一篇文章,说威廉斯将军是个性变态患者,买了两个越南幼女取乐。”

“是吗?”科奈恩中校很感兴趣地放下酒杯。

这件事的 使我们大家都感到非常意外,作为美国军事援助顾问团团长,塞缪尔.威廉斯将军,无论在美国人和越南政府官员中都是很有威信的。西贡的美国人常常会弄一些桃色新闻来,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不为为怪了。从前的法国人也是这样,他们在这里呆了将近一百年,到越南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女人取乐;他们盖起了“人肉市场”、开设了几十家脱衣舞场和妓院。在越南人的眼里,白种人永远是一样的。然而,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位美军高级官员的身上,就难免令人瞠目结舌了,况且塞缪尔.威廉斯将军早已年过半百了呢。

见我们很有兴趣,明少校感到非常得意,接着以一种知情者的口吻向我们叙说了这件事的始末。

谈到嫖雏妓,本来不是什么新闻,各国的妓院都想方设法以雏妓来招揽顾客,而半老徐娘则除了用一个女人的肉体换取最低廉的报酬以外,几乎根本没有什么赚钱可言。作为雏妓,她们孩子气的脸蛋和神情,介于成年人和儿童之间蓓蕾般的身体,都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使男人们大把地抛出钞票。

在越南这个热带国家里,女孩子身体的发育通常在12岁以前就开始了,到了15、6岁就已经呈现出成年人的样子。贫穷和落后的社会状况,使得数以万计的女孩子操起了皮肉生涯,尤其是法国人1947年回到这块殖民地以后,甚至有些中等阶层人家的女儿也站到了“人肉市场”。

明少校说,那些尚未成年的女孩子最能吸引法国人。前法国驻越北司令拉乌尔.萨朗上将虽然当时已经50多岁了,却十分喜好雏妓,身边总是带着一个12、3岁的越南小姑娘。直到1954年奠边府大败之后,法国人被迫签署了日内瓦协议。在法军撤出河内之际,萨朗上将还没有忘记把那个小姑娘带回救国。

美国人到来后,卖淫的现象更为普遍了。西贡的街道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美军士兵和越南姑娘搂抱着经过。在越南人的心里,和美国人发生了关系是件值得荣耀的事情,假如有个越南姑娘嫁给了美国人,周围的人都会投过既 慕又嫉妒的目光。

然而,这种事很少发生,大多数美国人都是为了寻找乐子而已。况且这里的姑娘都很便宜,几块美元就会使她们乐不可去,而这几块美元却是一般越南男子难以付出的。于是,所有的越南姑娘的眼光都盯住了美国人,他们从富裕的土地而来,也会给她们带来富裕;而富裕究竟是什么样子,她们既没有看到过,也想象不出。

她们把肉体给美国人,美国人回报给她们一些钱,这没有什么不公平、不光彩的。

就连她们的同胞也不会因此而蔑视她们。相反,许多人正是借助她们的肉体同美国人创建了联系。

像威廉斯将军这样的大人物,当然不会有失尊严地跑到“人肉市场”或别的什么地方去嫖上一夜。就是乔装打扮得再出色,对于既不会讲越南话,也不会讲法国话的他,同样意味着生命危险。不久以前,有个美国人就糊里糊涂地被一个越南姑娘领到西贡郊外杀害了。这件事引起了美国人的警觉,出去嫖女人总是三五成群,再不到处乱闯了。

也许是出于同病相连之情,单身汉总理吴庭艳(几个月以后成为总统)注意到威廉斯将军过着鳏夫的生活,便指令外交部长武文牡去安排。然而,武文牡总是以阮朝士大夫自居,循规蹈矩,根本不管此事。后来,经吴重孝负责,把明少校引见给威廉斯将军。对这种勾当,明少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他出生在一个越南贵族家庭,祖父曾任保大皇帝的内务大臣。他十岁的时候,被父亲送到法国去念书,因此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和英语。

在西贡的美国人都喜欢他,而他也非常热心地给他们寻找可心的越南姑娘。仅就我所在的中央情报局西贡站来说,几乎每天就可能看到他的吉普车停在门口。同事们都亲热地叫他做“明”,就连以严谨称着的兰斯代尔上校与他的关系也十分密切。

威廉斯将军原来住在嘉丽埃尼饭店,后来由于国际委员会总部的留守人员也住在那里,所以搬到了军援顾问团所在地,桥库渠旁的一栋戒备森严的楼房里。

1956年8月的一天,明少校带着一位越南姑娘来到了威廉斯将军的住地。

初次见到威廉斯将军,明少校多少有点拘束。他转达了吴庭艳总理的问候,然后把带来的姑娘介绍给威廉斯将军。

那个姑娘的名字叫阿算,二十二岁,是红灯区一家脱衣舞场的舞女,她长得很标致,身材丰满,在那里专门跳淫荡的肚皮舞。

威廉斯将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位窈窕的姑娘,问她是否喝一点咖啡。

“她不会讲英语。”明少校说,然后用越南语把威廉斯将军的话翻译给阿算,阿算局促地点了点头。

明少校婉转地告诉威廉斯将军,阿算是派来照料他生活的。如果将军对她感到满意,可以从即时起留在将军的身边。

“明,”将军说,“这个姑娘可以留下,请你转达我对吴庭艳总理的谢意。”

这样,阿算就留在了威廉斯将军那里,有关修建学校、医院及西贡至边和公路的事情也开始了正式磋商。为此,吴重孝特地把明少校带到“独立宫”见了吴庭艳和他的哥哥吴庭儒。吴氏兄弟夸赞了明少校的工作,并且留他一起吃了晚饭。

然而事出不料。阿算在威廉斯将军那里过了半个多月的情妇兼侍女的生活,不知道为什么原因被赶了出来。

阿算找到明少校,哭哭啼啼地向他诉说了事情的经过。

“将军太粗野了。”阿算一开口就说道。“他简直像野兽似地对待我。从第一天晚上,他就用各种方式打我,他根本不把我当人看。”说着,她小心地把裙子撩起来。

明少校看到她的腿青一块紫一块,左脚腕上还缠着绷带。

“你是不是不大配合呢?”明少校问。

“我一直按照你的吩咐,对他可好啦。那天晚上他干过那事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挥拳把我打到床下,让我给他跳舞,一跳就是两个小时。我又困又累,向他打手工说我明天再给他跳,他就暴跳如雷地冲过来,把我按在地下,然后骑在我身上乱打。以后的十几天里,我看到他就害怕。”

“以后又打过你吗?”

“以后打得更凶了。”她委曲地抽噎着说。“在每次干那事之前,他都要把我捆起来,象抽打牲口似地用皮带抽打我,还不许我喊叫。这还不算,他整夜不让我睡觉,一晚上就要干六、七次。而且晚上他喝得醉  的,先把我按在浴缸里了一次。然后又心血来潮,带我到外面去吃晚饭。我饿极了,那天不到中午他就把我捆起来放到浴缸里泡着,什么也不给我吃。他见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好象有点关心地指着饭菜让我吃。谁知道一回到房间他就变了,这次他也不用皮带了。他把我绑到桌子上,用手枪插进我的下身吓唬我。当时我以为他真要杀死我呢┅┅后来,他打得累了,又去喝酒,喝了酒又打。大约过了半夜的时候,他突然用皮带勒住了我的脖子,勒得我大小便都失禁了,流得到处都是。这时他又把我从桌子上解下来,用枪逼着我去吃我自己失禁时流出的大小便,然后又把我捆起来丢到浴缸里。昨天早晨起床后,他的酒醒了,把我从浴缸拖出来扔到地下,指着房间里的污秽大骂,又狠狠地打了我一顿,然后把我赶了出来。”

明少校的 吓了一跳。他一直以为角威廉斯将军那样的人,干什么事情都有一股绅士风度呢。现在看来,他简直和越南乡下的地主也没有什么两样。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维护威廉斯将军的形象,明少校给了阿算一些钱,告诉她不要到处乱讲,否则,他加重语气警告她说,一定要把她抓起来。

阿算看了看手里的钞票,鼻子一酸,又哭了起来。

明少校把这件事告诉了吴重孝,吴重孝不仅没有表示惊讶,反而以长者的口吻告诉明少校,在西方有许多像威廉斯将军那样的人,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还让明少校继续给威廉斯将军找一些“泼辣一点儿”的姑娘。

明少校明白,政府正要靠美国的援助在南方搞一些建设,以此来换取民心。春季平息了各教派的危机以来,政府根本没有努力实现它曾许下的重建诺言。这给明年(56)的普选将无疑带来极其不利的影响。一个被俘的原曾在1954年以前“集结”到北方去的南越干部说∶“胡主席深得民心,共产党一定能在明年的选举中获胜,从而收复南方。”

吴庭艳政府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对美国军事援助顾问团成员格外重视。尽管美国人抱有某种希望,并且准备提供一些援助,但平川教武装匪徒与高台教、和好教在西贡的枪战,政府部门间的各派纷争,使美国人对这个政权的稳固性产生了怀疑,从而把原来的援建项目也放慢了速度。

没有比推动美国的支持更使吴庭艳感到惊讶的了。为此他特别拜访了吴氏家族的好友、美国大使尔布里奇.德布罗,希望在个人关系的帮助下,获得更多美援。

然而,美国人并不象越南人那样,能依靠个人关系而促进某件事的成功或者失败。德布罗大使婉转地告诉他,能否获得更多的美援,起决定作用的是能否获取更多的美国军事顾问团对这个政权的信任,而他本人是无法也不可能对引施加某种影响。

于是,吴庭艳把目标转向顾问团团长塞缪尔.威廉斯将军。

在吴庭艳的哥哥吴庭儒和夫人的努力之下,威廉斯将军与他们就劳工、乡村发展、社会福利、卫生和教育等方面提供经费的问题,开始了正面的磋商。

就在这个时候,威廉斯将军暴露了他的弱点,使吴庭艳感到非常高兴。他一直相信个人关系决定着历史的进程,所以他把吴氏兄弟都安排到了政府的重要部门,并且网罗了大批亲信政府官员。

明少校瑟吴氏家族的关系是从与那“共产党专家”吴重孝的交往开始的。有一次西贡警察局破获了一个秘密的共产党组织,逮捕了四名前“越盟”成员,其中有一名高级干部黎咏知教授。吴重孝从此对明少校十分重视,来往逐渐频繁起来,有些政府的要闻,各派系之间的矛盾也不时地透露给明少校。

自从接受给威廉斯将军“安排生活”以后,明少校又先后送去了4个姑娘,但她们的遭遇并不比阿算好多少,其中有一个姑娘竟被威廉斯将军扭断了手指。

尽管如此,威廉斯将军在谈判桌上面的态度却有了好转,同时,明少校与威廉斯将军之间的个人关系在谈判桌下面也密切起来。久而久之,他们发展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交往中,明少校发现威廉斯将军的脑子里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甚至可以说有点精神错乱。他向明少校讲起了他年轻时的第一个性交对象,一个肥肥胖胖的黑人女孩子。他哈哈大笑地说,他至今还能想得起那个女孩子哼哼唧唧的声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他到日本、朝鲜、菲律宾,然而这个漂泊半生的老军人却始终没有结婚,而是带着职业军人的放荡不羁,从一个战场到另外一个战场不停地奔波。这种流动的生涯使他养成一种怪癖的性情,每到一个新驻地就要找上一名当地姑娘尽情享乐,当然其他的军官也只好如此。

占领日本时期,威廉斯将军从那些丈夫阵亡的寡妇中挑选了两名身体健康的日本妇女,让她们住在美国军驻地,并同她们生了一个孩子,直到1950年离去。

到了朝鲜战场,陆军第二军团司令部李钟泌少将特别为威廉斯将军派去了一名年轻貌美的女秘书,实际作为威廉斯将军的情妇。在一次朝鲜军队内部哗变时,威廉斯将军的头部被弹片击中,从痊愈之日起,威廉斯将军烃得歇斯底里,他怀疑那名朝鲜女秘书为李钟泌少将刺探联合国军队调动的情报,竟然将那姑娘活活掐死在床上,然后酣然睡去。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李钟泌少将派去的第二名朝鲜女秘书的身上,以致豪泽将军不得不把威廉斯将军调离朝鲜战场去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1953年初,威廉斯将军回到了朝鲜战俘管理所,在那里,他每当头痛的时候,就让士兵把中国和北朝鲜战俘(尤其是女战俘)带到俘虏营的办公室里进行拷打。有一次,当他指挥战俘轮奸一名年轻的北朝鲜女军医下士的时候,引起了北朝鲜战俘的不满,他们与美军的管理人员发生了冲突,并且举行了为期5天的绝食抗议。那件事的影响很大,以致威廉斯将军不久就接到第二个调令,启程到菲律宾美军基地去了。

一天,明少校开车载着威廉斯将军从西贡码头回来时,在途中讲起法国驻越司令萨朗上将和那个12岁的女孩子的丑闻,威廉斯将军在饶有兴致地听了明少校的叙述之后,用手拍着明少校的肩膀说∶假如实验一个那样小的越南小姑娘能否分娩一事实上非常有趣,请明少校给他想办法安排一个年龄在10到13岁之间的越南女孩子。

明少校到“人肉市场”寻找,但是没有成功,那里的姑娘都超过了威廉斯将军希望的年龄。最后,他决定从逃到西贡的北方难民中去挑选。

出乎威廉斯将军的预料,一周之后,明少校果然把威廉斯将军希望的越南幼女送到桥库渠美国的顾问驻地,而且还是了对孪生姐妹。

明少校是在“人肉市场”附近的中国运河边发现那一对名叫“水”和“里”的孪生小姑娘的。

一天下午,明少校和另一名警察力去堤岸,仲秋的天气仍然十分酷热,于是明少校和力都把制服脱掉了,结果还是大汗淋漓,他们咒骂着那可恶的天气,感到几公里的路变得延长了许多。

当经过中国运河的时候,力忽然指着路旁说∶“你看那里是什么东西?”

明少校沿着力手指的方向望去,但除了烈日下一大片长得很高有稻田和懒洋洋垂着头的高大椰子树和棕榈树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你说什么?”明少校问。

“看那条河里,有人。”

明少校听到河里有人,心往下一沉,马上提高了车速,并不时向车窗外张望。

这一带是高台教匪徒出没的地方,经常有人在这儿遭到冷战,警察到附近清查了几次,都没有什么收获;他们一走匪徒们又钻了出来。虽然郑世明将军与政府达成了默契,事情却远远没有得到解决。

“不是匪徒!”力喊道,一面把头伸到车窗外。

吉普车剧烈颠簸了一下,嘎然刹住了。明少校穿上制服,抽出手枪,同力一起跳下吉普车,河里,他终于看到了,紧绷的心才松驰下来。

在不远处的一条河里,有两个美国士兵在游泳,他们的衣服和枪都显眼地放在河岸上。说是在游泳,可是他们的姿势又不象,他们每个人的怀里都抱着一个发出吱吱尖叫的东西,在河里一起一伏地。

明少校看了一会,没有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力捅了他一下,说∶“那两个美国兵在取呢!”

哦,他终于弄明白了,两个美国士兵怀里抱的是女人,正在河里干那种事呢。

“真他妈的新鲜!”明少校心里骂着,向那边走过去。

见两个警察在岸上叫他们,两个美国士兵抱着女人水淋淋地从河里走上来,嘟嘟囔囔地穿衣服。这时候明少校才看清楚,他们抱着的根本不能说是什么女人,而是两个尚未成年的越南小姑娘。她们身材娇小,连乳房还没有发育成熟,只是乳头周围隆出个圆锥形的凸包。上了岸,她们害羞地用手遮住光秃秃的下身,然后背过身急忙穿衣服。

从一见面,明少校就看出这是一对孪生姐妹,她们都长得很端正,留着齐肩的短发,一样圆圆的脸蛋儿,一样乌黑的眼睛,一样微微翘起的小鼻子。这不正是威廉斯将军要用脑袋来交换的“那样的小妞儿”吗!

那两个美国士兵都认识明少校。打过招呼之后,明少校告诉他们,这一带很危险,经常有打冷枪的,劝他们到市区去找乐子免得发生意外。

他们对明少校的话有点不相信,笑着说∶这里很安全,象家里一样舒服,越南的小妞儿很好玩。

听了这话,力有点生气了,他问道∶“你们美国的小妞儿也很好玩吗?”

力不会讲英语,明少校也没有把他的话翻译过去。那两个美国士兵以为力在谈论越南的姑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太好了。”

明少校告诉他们,他要把这一对小姑娘带回西贡去。他们哈哈大笑起来,以为明少校也要体验一下他们刚才的光趣,连声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然而,就在两个美国士兵背起枪准备离去的时候,其中一个小姑娘突然跑到他们面前,伸出一只手用生硬的英语对他们说∶“马尼!”(Money)一个美国士兵笑着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绿钞,塞到她的手里,又把她抱起来亲了一下。

美国士兵走了,两个小姑娘问道∶“大叔,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呀?”

没有等明少校回答,力怒气冲冲地吼道∶“混蛋!”他挥起手臂把两个上姑娘打倒在地,然后又用脚疯狂地踢她们。

明少校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力拉开。

“不要发这么大火。”明少校劝道。

“这两个狗杂种!”力恨恨地骂道,脸色涨红,“他们把越南女人当作猴子,花了两块钱就到处取乐!”

明少校知道力非常恨那些外国人,他的父母都是被法国军队活活烧死的。力憎恨所有的外国人,在他的脑子里法国人和美国人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他也憎恨那些向外国人表示亲热的自己的同胞,尤其恨那些和美国士兵混在一起的妓女。他认为,越南的女人是最下贱的,这些人侮辱了国家,所以应该严厉地对待她们。后来,我在警察局碰到力,他表面上和我敷衍,却明显地露出他的冷漠态度。听说,警察局里象他这样的人还有许多。看来,要消除人们的种族仇恨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望着蜷缩在地下捂着肚子呻吟的小姑娘,明少校对力说∶“你不她们卖淫,她们又吃什么东西呢?难道有谁能够减少这么多女人吗?”

“那你的意思是美国人养活了我们?”

明少校不知道,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考虑过那些事。象我数越南贵族那样,他对有关政治和社会根本不感兴趣,把更多的时间都用在享乐方面。

他对力笑了笑,没有再争辩,把两个小姑娘带上了吉普车。

在返回西贡的时候天色已晚,力驾驶着吉普车在坎坷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前行。

明少校在询问中得知,那两个小姑娘的名字叫作“水”和“里”,刚刚满十二岁,住在西贡港水附近。她们的父亲到北方去了,母亲一年前患病死于医院,所以她们只好寄居在舅舅家进而。然而,她们在码头做工的舅舅也很穷,要养活他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小孩,又要抚养这一对外甥女,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水”和“里”

也常常吃不饱,每天到码头捡一些鱼回来,或者挑着水果去卖。

一天,邻居的女儿告诉她们,运河边有个茶点供应站,在那儿陪美国人睡觉就能挣很多钱。于是,这两个根本不知道同男人睡觉是怎么一回事的小姑娘背着舅舅来到了“人肉市场”,从此开始了她们卖淫生涯。她们能吃饱肚子,脸上也有了光彩,还经常带回一些钱交给舅舅。后来舅舅也知道她们在干什么,但是贫困和劳累使他无心顾及。

吉普车驶过了“人肉市场”,又一直向北开去。这时候,那两个小姑娘不安起来,恳求明少校放她们回去。

明少校喝止了她们。实际上,他对是否把她们送到威廉斯将军那里去也十分犹豫。无论怎么说,把未成年的少女给一个变态的性虐狂作为发泄工具的事情如果流传出去,对他总是不利的,尽管那对孪生姐妹在此之前就已经从事了卖淫的生涯。

这时,吉普车驶进了西贡市区,在一条街道的拐角处减慢了速度。突然,明少校的脑后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了一下,随之后面的车门打开了,两个小姑娘跳出车门,开始逃跑。

力猛地踩住刹车,跳下去追她们。

一个小姑娘跳车时没有站稳,摔倒在路边的地上。力揪住她的头,把扭伤了脚腕的小姑娘拖回车里,然而此时另外一个小姑娘已经跑出几百码远了,她在没有行人的街道上飞快地奔跑。

但是,她显然不熟悉西贡的街道,一直沿着大路跑,这使得吉普车很快就追上了她。

“第二天上午我去接威廉斯将军到总统府会议的时候,发现那两个小姑娘已经不能走动了。”明少校笑着说∶“你们可以想象威廉斯将军那一夜都干了什么。”

那时,贝恩上尉的照片册事件刚刚结束不久,这种事情又发生在威廉斯将军那里,使得科奈恩中校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现在那对孪生姐妹在哪?”他问,“她们还留在威廉斯将军的驻地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明少校说,目光盯着走过去的女招待扭动的腰肢。“开始的时候,她们作为雇佣的洗衣女工留在驻地,但是《时论报》刊登出那个消息之后,人们都开始注意到这件事,于是威廉斯将军让我想办法。”这时,他俯过身子低声说∶“你们不知道,那两个小姑娘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不可能!”科奈恩中校说,“不会同时怀孕的。”

“ 实是这样。”明少校肯定地说。“她们的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了。军援团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当前把两个挺着肚子的小姑娘入回去,必然会引起麻烦,所以我暂时把她们带到家里,过一些时候再把她们安排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吴重孝先生知道这件事吗?”科奈恩中校问。

“我把这件事通知了他,但是他要出任驻金边代表,因此无暇顾及,只是嘱咐我想尽办法妥善安排,不要让报界找麻烦。”

自从吴庭艳当选为总统以来,西贡报界对美国军事人员的指责越来越多,尤其是激进的《民主报》、《时论报》、《行动报》等报纸,把美国军事人员说成“比法国殖民者更残酷的新主人”。1957年以后,这种指责更为强烈,甚至新闻部长陈正诚主办的《民众报》也开始对政府的一些措施提出了批评。

“那么你准备怎样解决这件事呢?”科奈恩中校问。他显然不意在贝恩上尉的照片册事件发生之后不久,再为这类事件引起什么不愉快的麻烦。

明少校告诉我们,他准备将那两个小姑娘送到其它城市去呆上几个月,直到她们平安分娩以后,再把她们接回西贡;或者,他最后补充道,就让她们在那定居,这样就可以长久地消除不利影响。

科奈恩中校对他的想法感到十分满意。近几个月以来,情报部门搜集到许多这类事件,已经造成很坏的影响。假如这类事情发生在令人瞩目的军事援助顾问团本身,必然会被越共的宣传机构歪曲利用。

为了使这件事得到圆满的解决,科奈恩中校决定亲自见一下那对怀孕的孪生姐妹,以 定她们不被在被转移到其它城市之前突然逃走。

另外,科奈恩中校对明少校说,在把她们转移到其它城市时,可以通过美国军用飞机运送,以免这件事在越南人中间弄出一些不应有的传闻来。

我们离开那家冷饮店已经是深夜时分,街道上空荡荡,没有行人,空气也凉爽了许多。然而当我们走出店门的时候,从我们乘坐的吉普车后面闪出一个黑影。

科奈恩中校和明少校同时拔出手枪,隐蔽在冷饮店的门后,我和奎恩少校急忙退回冷饮店。

那个时期,一些教派的武装匪徒又在西贡进行零星枪战。留在南方的越共份子在制宪会议选举之后,重新开始了恐怖活动,已经有九名越南官员和美国士兵遭到了枪击。我们当时认为遇到了匪徒,特别是在午夜时份僻静的街道上,更使我们异常紧张。

几分钟以后,科奈恩中校和明少校从吉普车后面揪出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越南小男孩,他瘦骨嶙嶙的样子,战战兢兢地望着我们。明少校用越语训斥了他一顿,然后一脚把他踢倒在地。那个小男孩爬起来就跑,很快就消失在街道拐角的黑暗处。

然而,我们犯了个错误。那个小男孩是被别人派来的,他已经把吉普车的内外胎都用锋利的刀子割坏了。

由于冷饮店没有设置电话,我们无法在那样的一个深夜找到出租汽车,只好准备步行回驻地。侥幸的是,当我们走出不远,从对面开来一辆警察的巡逻车,终于使我们避免了那次提心吊胆的长途跋涉。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我陪同科奈恩中校来到了位于盐桥光亚乙炔气站西侧的克明少校家中。

明少校一家住的是一栋陈旧的两层砖木结构青灰色楼房,正面是他妻子开设的食品杂货店,而他们一家人住在二层楼上。见我们来到,明少校的妻子急忙把他们的两个吵闹不休的小孩领到楼下去了。

明少校家的陈设看上去十分简陋,屋子里的空气也非常闷热。他告诉我们,在1954年初,他父亲和家人都被“越盟”人员危害在家乡南定市,只有他携带怀孕的妻子搭乘法国运送难民的飞机逃到西贡,投靠他在西贡政府机构工作的伯父。

“那两个小姑娘在哪里?”科奈恩中校问,他走到明少校嗡嗡作响的吊扇下,吹着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她们总在找机会逃跑,所以我把她们锁在阁楼里了。”明少校指了指天花板答道。他拿出了钥匙,爬上楼梯,找开了通往阁楼的木门。

过了很长的时间,那两个小姑娘才慢慢吞吞地爬下梯子,来到了下面的屋里。

那对孪生姐妹长得十分相象,留着齐肩的短发,面色苍白,穿着宽大的黑色三婆衣,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许多。尽管如此,她们的肚子却已经在宽大的衣服下面明显地隆起着,给人的印象与其说像孕妇,倒不如说象在衣服下面藏了洋娃娃的孩子。

“晚上好,小姑娘。”科奈恩中校尽可能和蔼地向她们问候,用手轻轻拍她们的脸颊,然而她们却畏缩地退到了一边,目光惊恐地望着科奈恩中校。或许,她们以为科奈恩中校从此将要代替威廉斯将军吧。

我把科奈恩中校的话翻译给“水”和“里”听,叫她们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她们的。她们不相信,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把警觉的目光变得缓和下来。于是我们不得不花更多的时候来消除她们的疑虑,并把带来的罐头给她们吃。那两个小姑娘显然很饿,她们每人吃一两听罐头,而对我们带去的菠萝和香蕉根本不感兴趣。

不久,她们的情绪缓和下来,开始和我们交谈。

一个小姑娘(我无法根据名字来区分她们)抱怨说她们常常感到饥饿,阁楼上的蚊子和蟑螂咬得她们无法睡觉。“还有老鼠!”另一个小姑娘补充道。

“Anh xem min iep cua co fa gom chun!”(你看她们多刁哇!)明少校的妻子大声喊叫着走上楼来。她愤怒地对我们表示,她非常不意在她的家里收养两个连美国人都厌弃的卖淫娼妓,并且一定要明少校把她的话翻译成英语转送给我们,管理她知道我懂得越语。

我们劝慰好一番,告诉她我们已经为那两个小姑娘安排好住处,过几天就把她们接走,还保证对她一家的花费给予补偿,这样才使她平息下来。

明少校把我们送到楼下,向我们抱歉说他的妻子不意他在警察局工作,因为那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职业,许多夜间巡逻的警察都遭到过冷枪。

对于他妻子的担心,我们是可以理解的。当时几乎所有的人,记者、商人、小贩、学生、武装教派、越盟潜伏份子以至平民,都十分憎恨警察。而这种憎恨已经导致了相当大的事件,其中最为轰动的一次发生在1955年4月28日吴庭艳对平川教派进攻的时候。

我们表示了谢意,然后离开了明少校的家。

必须把那对孪生姐妹在消息流传到社会之前送到远离西贡的地方去。因为越来越多的记者在国际监察与监督委员会副主席、印度大使德萨的影响下,到处搜集美国驻越人员的情报。前一个月,波兰与印度代表曾就1954年8月以后美国入越人员在各地的行为向吴庭艳总统提出了严厉的质询,西贡各报记者相继报导了那方面大量的消息,给我们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

事实上,反对吴庭艳总统的越共及它的支持者怀着惊恐的心情注视着日渐巩固的越南共和国以及几年来南方所形成的繁荣局面,至少是经济上的繁荣局面。胡志明在听取了本年初(1957年)返回北方的越共干部黎笋的汇报之后,认为再这样下去,他“统一”的幻想将永远被打破了。但是,他在1958年底之前,仍然指示南方潜伏的干部加强“政治斗争”,而不是加强“武装斗争”。他们利用美国驻越人员的私事加以歪曲宣传,以便扰乱趋于平衡的南方局势。

为摆脱那些可能出现的困扰,我们在日内瓦协议签订后的几年以来,从事的多是这样的事务,或者与那些教派份子打交道。因此,在北越未下决心使用暴力颠覆南方共和国之前,所有的美国驻越人员都没有对今后的残酷漫长的战争有一个基本的认识,而是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与越共“政治斗争”的对抗之中去了。

作为军事援助顾问团团长,威廉斯将军是个引人注目的人物。他很赞赏吴庭艳总统对平定叛乱和恢复经济所实行的“垦田区”、“绸密区”、“吸引国外资本”

等措施,并为越南争取到了修建西贡至边和公路、兴建医院、学校的更多美援。因此,无论事实究竟是怎样,我们都设法维护一个美国高级军事官员的威信,而那对孪生姐妹怀孕的丑闻定将使这样一种威信不能继续存在,甚至作为攻击美国驻越人员的宣传。

通过明少校把“水”和“里”安排到其它地方去,显然不能从根本上使问题得到解决,因为几个月后,她们将要分娩,那将是一个奔走迅急的新闻;另外,关于婴儿如此处理,也并非一个简单的事情,最好的办法是把她们送到国外去,比如在菲律宾的美国基地。

然而,近几个月来边疆发生的暗杀事件使那个方案搁浅了。于是,我们开始选择了既非美国人,也不是越南人的日本工兵专家今井先生。

今井先生于1956年底同一百二十名日本工兵专家到达了距西贡十公里的芽舨海军基地,那里有一个日资的海军舰艇修造厂。所有的日本专家都住在原法国远征军修造的坚固的兵营宿舍里,四周是草上将的海军基地防区,因此十分安全。在那座日本专家的营地里,住着随着来越南的家属,还有较好的医疗部门,这些条件都非常适宜安置那对怀孕的孪生姐妹。

5月2日早晨,雾气很大,我同奎恩少校驾驶一辆MC军用吉普车到盐桥去接那两个名叫“水”和“里”的小姑娘,然后把她们带到西贡的码头,登上尚未交付越南海军使用的“后江号”舰艇,一直向南,沿着耐河航道驶去。

河面下起浓雾,轮船和机动船都已经停航了。但是,仍然有几名越南渔民驾着船在河面上行驶。“水”和“里”靠在轮机舱的窗口透过雾霭向外望着,不久她们开始呕吐。她们脸色苍白,不时地看我,显然对这次秘密的“旅行”感到了徨恐不安。后来,她们抽噎起来。我走过去安慰她们,告诉她们不要害怕,我们为她们安排了个很舒适的地方住。她们之中的一个噙着泪水对我说,她们非常想家,希望我们能让她们马上回去。

她们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在“人肉市场”等西贡下流淫乐场提供一些避孕工具,但是仍然有很多未婚的越南姑娘隆起了肚子,因而“水”和“里”

除了有点妊娠反应所引致的不适症候之外,并没有对她们司空见惯的事感到什么意外。当我指着她们肚子告诉她们说,要设法使她们安全分娩的时候,她们竟然很肯定地说,只要让她们回家,那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由于事先取得了联系,“后江号”舰艇靠岸的时候,今井先生与一位懂得英语的日本译员已经等在那里。

今井先生不到40岁的样子,身材矮且瘦,初次看上去,同越南人没有很大的区别。他身穿淡蓝色的上衣和白色宽大的裤子,戴着一副眼镜,很热情地与我们握手。

早在1951年,科奈恩中校(当时任联合国军第一骑兵师上尉)就在朝鲜的釜山认识了今井先生,因此,他认为今井先生绝对可靠,而海军舰艇修造厂本身闲杂人员很少,这对“水”和“里”在那里长期居住十分有利。

科奈恩中校告诉今井先生,“水”和“里”所需的费用由军用物资供应拨给,她们则作为杂务工在基地内住三个月,然后由美军人员接走。今井先生仔细地询问了有关情况后,同意了科奈恩中校的请求。

我告诉“水”和“里”,她们将在基地内今井先生住所做杂务,月薪为一千五百越币,这个数目在当时越南的流动工作中是较高的。我特别告诉她们,这件事情是由西贡警察局决定的,如果她们在这期间逃走,警察就会把她们抓住关进监狱。

“水”和“里”显然对这个秘密安排感到莫明其妙,只是不住地点头表示顺从。

一切似乎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有关威廉斯将军与他的“爱兽”的传闻也就渐渐消失了。

8月中旬一个周末下午,今井先生从芽舨海军基地打来电话,通知我们“水”

和“里”已经从他的住所逃走,去向不明。听到这个消息,奎恩少校和我立即冒雨赶到了芽舨海军舰艇修造厂今井先生的住所。

今井先生介绍说,“水”和“里”一直很安静地呆在他那里,对新生活环境似乎十分满意。但是从7月底开始,她们经常说肚疼,今井先生认为那不过是由于她们妊娠所致,便请来医生为她们作了检查,根本没有想到那是她们为了逃跑所作的准备。直到一天前的中午,今井先生从修造厂回到住所时,发现“水”和“里”的房间窗子上系着一条绳子,才发现她们已于前一夜逃走了。

那两个妊娠已经8个月的小姑娘能够逃到哪里去呢?我们与芽舨警察局取得了联系,三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结果。克明少校找到了她们的舅舅,而他说,“水”和“里”自从一年前失踪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报纸对这件事一直没有任何报道,那对孪生姐妹就这样消然地在西贡消失了。

我们推测,她们也许逃到了农村,平安分娩之后定居在那里;也许她们在逃跑的途中因流产而死亡,被人们当作从“垦田区”逃出饥民掩埋掉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们遇到了不幸,落入黑社会的手里,遭到了与许多不幸的姑娘同样的命运,在生死之间挣扎。但是无论如何,她们不会再作为困扰的因素出现,所以我们也渐渐把她们忘记了。

很快,那种平静的气氛被胡志明的暴怒打破了。在1957年的最后一个季度中,发生了三十起武装恐怖活动事件,至少有75名地方官员或者他们的家属被杀或遭到绑架。仅10月22日一天在西贡就发生了三起爆炸事件,致使13名美国人受伤。

1958年年底,中央情报局截获了一封越共劳动中央给中部高原地区指挥部“开始一个新的斗争”的指示命令。一个月以后,也就是1959年1月,中央情报局又得到一份命令的副本,这个命令指示创建两个游击作战基地∶一个在靠近柬埔寨边界的西宁省;另一个在中部高原的西部。根据可靠情报,胡志明派越共劳动党政治局第十次会议在5月召开,宣称“已经到了推进武装斗争的时候”,要“通过和平方式以外的一切措施”进行统一。并且拟定了从1959年10月旱季到来之时展开那样的斗争。一切可以得到的材料都表明,这是北越对越南共和国进行颠覆活动的起点。

被俘的越共第五百九十九运输组成员承认,他们已经为中部高原地区的越共份子运送了五次枪枝弹药,其中主要是些进行破坏活动用的烈性炸药。中部高原的越共恐怖份子将这些炸药转运到南方各省,进行炸毁政府机关、警察部门和美国军事基地的恐怖活动。

1959年7月8日,位于西贡以北25公里的边和美国军事基地宿舍区突然遭到了爆炸,当场炸死了美国军官两名,炸伤十五名。这是美国军事人员在越南战争开始后,被越共打死的第一批人员。

据警察局的情报网报告,炸毁美军边和军事基地的十几名越共份子乘船向耐河上游逃窜,边和警察局、保安团、罗丐民卫团和陆军第二十三师立即布置了对耐河两岸附近和村异的搜索。我率领嘉定民卫团由二十人组成的反恐怖分队到达边和时已经是7月9日下午,登上边和警察局准备的机动船,我们向耐河上游进发了。然而,此时要搜捕那些恐怖份子,希望十分缈茫,因为他们早已分散到各个村异里去隐藏起来了,而当地农民十分乐意为那些人提供藏身的场所。

然而,还是有四名越共恐怖份子被警察在新渊郡的务乐乡抓获了,他们之中有一个就是两年前从今井先生那儿逃走的名叫“水”的小姑娘。

在边和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我见到“水”的时候,已经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了。她的脸上没有了两年前那种徨恐的神情。当我用越语与负责审讯的警察上尉陈公桂交谈时,“水”认出了我。她睁大眼睛望着我,使我很奇怪。

“你认识我吗?”我用越语问她,也感到好象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标致的姑娘。

她点了点头。“是你把我们送到芽舨造船厂去的。”她大胆地望着我说,那神情使我马上回想起她来。

我担心她要在桂上尉面前说出以前的事情,便不再回答她了。但是,我已经清楚地回忆起她们的样子。看来,她们是跑到越共那里去了,象她们那样的年龄和经历,是非常容易接受越共的宣传的。

“水”一开始就坚持说她流落到一个务乐乡的小酒店做工,不知道店里私藏炸药的事情,她根本没有到过边和的美军军事基地去。桂上尉是一个矮小但非常强壮的中年男人。他从审讯桌旁走到墙边,拿起一根木棍,然后亲自用那根木棍打她。

“水”一边躲闪,一边叫喊她是无辜的。

事实上,在审讯之前,另外两名越共恐怖份子已经供出“水”和“里”姐妹为他们准备工具,并为他们铰断边和美国军事基地电线的事情经过。

我拉住桂上尉,劝“水”把一切都说出来,就会得到释放。我还讲了两年来为她们的担心,希望她不要为那些她那个年龄还不懂的事情触犯政府的法律。

“Xin dung ep uong toi nua!”(请你不要再逼我了!)“水”喊道,仍然坚持说她是无辜的,根本没有参与什么越共的恐怖活动。桂上尉大骂着,挥起木棍击中了“水”的头部。“水”尖叫了一声抱着头蹲了下去,血从她的手指间流了下来。

她呜咽地抱怨警察,说他们抓不到越共,反而要打人。还有几句显然是越共传单上对越南政府指责的话。

桂上尉强迫她站了起来,用绳子把她双手捆到身后,然后把长绳的另一端抛向空中,绕过木梁垂下。两个警察用力地扯动绳子,“水”立刻被吊得只有脚趾支撑着地面。她大声地骂叫着,开始咒骂桂上尉。于是,她被吊得更高了,脚完全离开地面。警察把绳子缚牢在柱子上,然后每人拿起一根木棍,轮流抽打她的臀部。不久,“水”的额角淌下汗水,裤子上浸出血迹。这时,桂上尉走过去,扯下她的裤子,命令警察继续抽打她。“水”赤裸的屁股上已经布满隆起的抽打伤痕,几处还浸出血来。她的头部渐渐垂到胸前,身子也不再扭动了。

警察解开缚在柱子的绳索,“水”便从空中落到地下,头重重地磕碰出沉闷的响声。大约十分钟以后,“水”渐渐地苏醒过来,她呻吟着试图翻过身子,但是被警察踩住了腰部。桂上尉吩咐两个警察∶“Khai diem!”(动手!)然后叫我同他一起走出审讯室。

我懂得越南警官所说的“Dhai diem”意味着什么,任何一个执刑的警察都不会理解错。这个词是专门对女犯人说的,大多指除了一般拷打之外的刑法,如强奸、刺乳房、向阴道里灌辣椒水、用火烧烫或将木棍插入肛门等等令女犯人痛苦不堪的折磨。许多女犯人经过这样的酷刑都供认了自己的“罪状”(不管她们是否 实有罪),而被判处了徒刑或死刑。

在越文中,查询、查问、拷打、肉刑都是同样一个词∶“tra tan”。

两年前,西贡警察在马查斯蒂饭店内发现流传着印有胡志明头像的邮票,逮捕了一名女侍。由于得不到口供,警察便用上述各种残酷的刑法逼使那名女侍指控了许多人,又把她自己说成是越共潜伏在西贡的干部,还有负责某些活动等编造的内容,将她判处死刑。事情过后很久,警察在偶然的机会发现散布印有胡志明头像邮票的人竟是国际监督委员会中的一名波兰代表。那件事过后,在西贡引起了服务业和一些其他行业的罢工。

但是警察却在继续使用着那种古老的、不人道的审讯方法对待犯人,以致后来美国的情报部门也受到感泄,为越南警察提供了一批新式电刑工具。

当天晚上,执刑的警察向桂上尉报告说,“水”已经坦白了她参加爆炸边和美军基地行动的经过,并且提供了其他逃亡越共份子的藏身地址。警察按照她提供的线索去逮捕了几个人,在那些人的家里搜出了武器和炸药。

我在边和市警察局看守所一间关押现行犯的单人囚见到了“水”。她坐在没有蚊帐的木床上,左脚包着纱布。

见到我走进囚室,“水”伤心地哭了。她告诉我,警察把她的两个手指和左腿都打断了,而她把一切讲出来之后,警察并没有像许诺的那样释放,甚至不给她治疗。我向她保证一定马上通知警察送她去医院,并竭力说服警察局释放她;另外,我问她们从今井先生住所逃跑以后的事件。

她说,她们搭乘一条渔船到了边和省的务乐乡,不久在一个收养她们的农民家里分娩,婴儿送给了那个农民。几个月以前,那个农民带领她们参加了越共恐怖小组,杀死过一名警察。她们姐妹主要负责各农村之间的联络并散发传单。“里”在警察逮捕她们之前跟随另一个恐怖小组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因而漏网。“水”保证道,如果她再见到里,一定不让她进行恐怖活动了。

我们对“水”的合作态度非常高兴,马上把她送到医院进行治疗。几个月后,她的伤势痊愈了,开始为警察局作密探工作。我们发现“水”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她却是一个非常能干的特工人员,并且很快提供了刚成立的新恐怖组织“南方解放阵线”的大量可靠情报。

“水”总是化装成卖货的姑娘去进行侦察活动。1961年4月的一天,她去边和锯木厂的工人那里得知恐怖份子计划在7月4日那天炸毁新渊大戏院,因为那一天许多政府官员和美国顾问要到那里去参加纪念活动。警察根据这一情报作了严密的布置,当恐怖份子把炸药放在座位下面的时候,立即把他们当场抓获了。

由于“水”的一系列活动在边和引起了越共的注意,我们在1961年旬把她调到嘉定民卫团反恐怖分队。那时,保安团已经划归国防部管辖,而各地的民卫团也合并到保安团。这样保安团就成为相当于正规军队的兵种。在组织方面,省会拥有保安团兵力一个营,各郡拥有一至两个连,每个乡为十至十五名士兵。至少在营级设有美国顾问,在训练和装备方面给予帮助和指导。

吴庭艳总统增强武装部队的决定是在1960年11月5日作出的,当时北越已经在过去的两年中派潜了大批经过训练的南方恐怖活动份子潜入南方各省从事暗杀和爆炸行动,引起了平民的徨恐和不安。

经过一名自首的北越派潜的恐怖组织成员的帮助,“水”打入了他们的内部,并掌握了大量活动在嘉定省西部地区的恐怖活动的情况。为了能命名“水”获得越共份子的重用,我们有选择地让她将一些情报透露给恐怖份子。

1962年越历春节以后,恐怖份子又开始了大规模的袭击。这时,“水”捎回一个口信说,她的孪生姐姐“里”已经来到嘉定省的新贵上村,她正在想办法将“里”争取到政府一边来。然而几天之后,“水”就被越共发现了,他们把“水”

当作可恶的内奸,用绳子把那名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勒死,剥光衣服悬挂在嘉定市心北那条镇警察所的门前。

我们后来从被捕的恐怖份子那里得知,当“水”试图争取“里”为政府工作的时候暴露了自己,而“里”马上把这件事透露给越共干部。那时越共恐怖组织内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对自首或叛变的成员一律处死。那个被捕的越共份子还说,“水”在被处死之前曾经哀求饶恕,但是越共干部说她因为出卖过很多同志,没有同意。

在美国人的心中,越南战争真正爆发的时间应该是1960年旱季以后,美国军事人员开始参与反恐怖活动的战斗。1962年2月8日,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说∶“美国训练越南军队的工作有时是在战斗的情况下进行的。由于不时有袭击美国人员的射击和爆炸事件发生,在他们也曾为自卫向袭击者开火还击。”

面对北越日渐频繁的大规模武装袭击和他们来去无踪的游击行动,受到称赞的和美国官方对之感到有信心的是越南共和国国防部制定出作为在越南农村(越共恐怖份子游击队活动的场所)中包罗万像的反游击战略的“战略村”计划的制定和实施。

这种战略是把广大农民重新集结在设防村异里的计划,政府将在这些村异里采取一系列政治、社会和经济措施,旨在通过改善地方服务和增加安全的办法,以肃清越共的同情者和支持者,同时又使人民忠于政府。

越南政府国民议会4月通过了这个计划,并在湄公河三角洲地带形式采用了这个战略,并于8月间把这一战略推广到全国。吴庭艳总统的胞弟、政府顾问吴庭儒先生出任了包括国防部长、内政部长、公民事务部长、治安局长、必理作战局长在内的战略村特别委员会主任,并且在中部和南部设立了战略村事务委员会。

使农民进入战略村是一项艰苦的工作,美国每年需要为此增加五千五百万美元的援助,这笔钱直接交给各省政府使用。在一次公开场合,吴庭艳总统欣慰地说∶“战略村严重地打击了共产党的战术,它由村落和村落群组成一道连绵不断的火力线,因而使共产党得不到便利条件,推动传统的前线,不能再发动他们不久前还能非常容易地用分散突袭战术进行的那种袭击了。”

在调到越南特种部队任训练顾问之前,我到过嘉定省许多战略村,每一个战略村的人数大都在五百到一千人左右,而从前的越南村落通常为一百到五百人之间样子。为了增进安全,战略村都设有三道屏障与外界隔离∶最外层是由竹签和铁钉埋在土中作为防,路中有两名民兵守卫;带刺的铁丝网,埋有铁钉和自动地雷的地带,并在围障之前10米左右设有宽二米、深一米五的壕堑,沟底也埋有铁钉;最后一层防线是高一米五左右的土墙,设有相隔很密的地堡和了望塔。

为了避免村民与越共接触的方式是,每一个十岁以上的村民必须具备按有自己指纹的塑料身分证,当外出的时候在村口关卡把黄色身分证换为绿色通行卡。当时美国人认为越南政府的这个策略能够使越共恐怖份子日益孤立,从而使南语词局势趋于平稳。

然而,这种方法首先引起了广大越南农民的愤慨,他们不意从传统的村异搬到这种受到限制的地方来。于是许多农民开始了消极反抗,拒不从他们的土地和祖先的农园迁移到别处。那些已经迁入战略村的人也积极配合越共份子进行各种破坏战略村的活动。

“里”就是在一次袭击战略村的行动中被捕的。

1963年雨季到来之前的一个中午,“里”和另外两外越共份子闯入守德郡安平战略村的了望塔,企图杀死守卫的士兵。但是因为其他了望塔士兵发现了他们的企图而发出警报,同她一起进入战略村的越共份子迅速逃走了,而她却被士兵和村里的农民抓住了。

3月下旬的一天,我在守德警察分局犯人的名单上见到了“里”的名字。据守德警察分局局长介绍,“里”的态度十分顽固,从被捕起的一个月以来什么也不肯坦白,甚至乘警察不备的时候,企图抢过枪枝后越狱逃走。

那天下午我正准备动身返回嘉定市的时候,一队警察押着“里”游街之后回到警察局。她两侧的头发已经被警察剪掉,只剩下头顶上一缕长发,脸上被各种颜料涂得看不出她的样子。围观的人一直跟到警察局的门口,这时,她转过身子对着人群,然后张开嘴呜呜地叫了起来。随同我到守德去的保安团士兵告诉我,她的舌头已经被割去了。我当时并没有任何对“里”同情的念头。她杀死过许多人,包括她自己的妹妹,无论从法律上还是从道义来看,她都是有罪的。对于象她这样的恐怖份子,采取任何严酷的方式都并不过份。

当然,在实行战略村计划的,军队伤害过许多无辜的平民,因为越共惯于混迹在他们中间,使士兵难以辨别。有磁这种预料之外的情况,白宫高级助手迈克尔.德雷斯特在1963年2月11日给肯尼迪总统的报告中说∶“谁也不知道去年被打死的两万名越共中有多少人是完全无辜的,或至少是能加以说服的村民;战略村计划正提供政府服务是否足以弥补它要求作出的牺牲;默不作声的广大村民对于有人向吴庭艳总统提出的关于独裁和重用亲属的指责有什么反应。”

这种使大多数受到伤害而顽固地推行的强硬政策,是吴庭艳总统在他任职最后一年多的期间里最为糟糕的失败。事实证明,吴庭艳总统的高压政策和战略村计划并没有把越共同农民隔离开,反而把农民和政府隔离开了,结果是削弱了而不是加强了安全。

作为既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又是传统的官僚统治阶级家庭的产物,吴庭艳总统既独裁又古板,既僵硬又坚持官僚作风,并且疑心重重地看待每一个人。他的心理状态是一个“西班牙天主教法官”一样。

他的政治机器是人员都经过挑选和过份集中的家族寡头政治。他只信任他的家族,特别是他的兄弟吴庭儒和吴庭懦组织的妹妹个半秘密的“勤劳党”。他保持代议制政府的门面,但事实上他的政府实质却是独裁。他所采取的一切措施都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反对,以至在他统治的最后几年中,连续发生了数次未遂的军事政变。

四、尼僧自焚内幕

1963年6月22日,西贡的空气异常沉闷压抑。将近午夜时分,一辆装甲车停在距离西贡高级法院不远的首榜勋街的一栋戒备森严的楼房前面。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别警察从车上卸下四个沉甸甸的麻袋,迅速抬进楼房。在他们搬运的过程中,麻袋里什么东西在剧烈扭动,并发出唔唔的声音。

一个月前顺化市两成名佛教徒与警察的冲突,几天前西贡—堤岸七十万人参加广德法师的葬礼,以及出租汽车、水电、纺织工人此起彼伏的罢工,使人们对吴庭艳政权的抗议发展成为暴力行动。在对抗变成对吴庭艳政权和他的弟弟吴庭儒在政治上普遍不满的焦点时,危机越来越严重。吴庭儒和他的妻子,一个冷艳美人,此时已公开行使权力∶他命令立即布防特别警察,要以“坚决的手腕”消除日益高涨的暴力事件,并限期查明在广德法师葬礼时捣乱的幕后操纵者。

楼房内的一间地下室里设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天花板的铁勾挂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在这间阴森恐怖的房间里,站着一名身穿军便服的中年男人,他就是吴庭艳总统的弟弟,刚从顺化赶回来的中部军事长官吴庭谨。正是在他的命令下,特别警察秘密逮捕了本已消声匿迹多年的四名平川教派尼姑。

作为美国中央情报局驻西贡站的工作人员,我出席了对所谓“恐怖教徒”的审讯,名义上是为了沟通中央情报局与越南警察之间的联系,实际上是监督已经遭到几乎所有越南人反对的吴氏兄弟的活动。

“把她们弄出来!”吴庭谨命令道。

麻袋口解开了,四名反捆着双手,嘴里塞着布的尼姑被拖出来。她们穿的袈裟已经撕扯得褴褛不堪,脸上都是灰尘,目光愤怒地瞪丰吴庭谨。

“为什么把我们抓到这里来?”当特别警察扯去她们嘴里的布后,一个中年尼姑质问道。

吴庭谨没有回答,只是阴沉着脸打量着她们。

“我们为高僧广德法师举行葬礼,究竟犯了什么法?”中年尼姑接着质问道,声音有些嘶哑。“你们无端端禁止举行佛祀仪式,逮捕、杀害佛教徒,逼死广德法师,现在又把我们抓到这里,难道总统所保证的自由、和平就是这个样子吗?”她脸色涨工,越说越气愤,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些话。

“con ba nang ac la mi!”(这婆子太凶了!)吴庭谨用越语咒骂了一句。实际上,他并没有听到中年尼姑的斥责。那种话他听得多了,也许太多了。所有的人,包括佛教徒,都开始公开地站出来反对他们。吴庭谨同他的哥哥吴庭儒都感到,他们的政府太软弱,美国人把手伸得越来越深,使得他们一再妥协下去。在即将离任的美国大使瑙尔汀和中国情报局卢西恩.柯奈恩上校的压力下,吴庭艳总统被迫于6月16日签订了一项联合协议,在协议上政府同意了佛教徒的五项要求,燕与佛教徒一起安排了广德法师的葬礼。然而,尽管他们作出如此的努力,葬礼却出人意料地演变成一次反对政府的公开游行。参加这次反政府行动的七十多万西贡—堤岸的市民涌上街头,与警察发生冲突,导致整个西贡陷于瘫痪状态。

这次空前规模暴乱的起因,是5月份顺化市禁止佛教旗帜,尽管吴氏兄弟是越南皇帝清泰的礼仪和宫监大臣吴庭可的儿子,他们信奉的却是天主教,其中吴庭艳(吴可庭的第三个儿子)的全名叫作让.巴蒂斯特.吴庭艳。由于吴氏兄弟刚刚在老家顺化市举行升天主教旗仪式,庆祝接受主教职位,他们以政府的名言宣布厉行禁止升佛教旗帜,这项缺乏理智的决定,在绝大多数人信奉佛教的越南,注定要引起掀然大波。

5月8日是佛祖释迦的生日,当天两万多名佛教徒和数万名群众在抗议集会后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在吴庭儒的授意下,信奉天主教的副省长下令向游行队全开枪,当场打死九人,打伤十四人。然而,这种独裁专制的残暴镇压却激起了更大规模的示威游行、绝食抗议和其他政治活动。至此,吴庭艳政权却没有变得理智一些,反而一意孤行地用催泪弹、警棍和逮捕回答愤怒的人们。

5月10日早晨,三个和尚和十六个尼姑被剥得一丝不挂,双手被长绳反绑在一起,由警察押送着走过立新街。这种野蛮残暴的镇压方式没有平息暴乱,却从另一个反面证实了越共方面的宣传,就连正在越南南方进行暗杀的恐怖份子也停止了行动。

6月11日,西贡市七十多岁的高僧广德法师在一条大街中心把汽油浇在自己身上,实行自焚,以抗议政府的行为。这个事件使驻西贡的美军司令保罗.哈金斯和大使瑙尔汀非常震惊,在与杨文明中将协商之后,当天晚上到“独立宫”找吴庭艳总统交涉。与此同时,美国国务卿 克斯、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泰勒将军(后为驻越南大使)纷纷致电吴庭艳总统。《纽约时报》刊登了尼僧在警察押送下赤身裸体行走和广德法师自焚的传真照片,并呼吁美国政府“在经济上施加压力”。

6月17日,西贡的英文报纸《时报》发表了一篇文章,对美国和佛教徒进行了隐蔽的攻击,并且暗示自焚的广德法师是被药死的。文章的最后说∶“政府和警察正在查明此案。”

以上就是四名平川教尼姑被秘密逮捕的前提。西贡特别警察局接到密报说,广德法师是由于教派斗争被毒死,抬到街上焚烧的,幕后策划者是越共恐怖份子。密报还说,7月2日佛教徒还将举行更大规模的抗议活动。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必须在7月到来之前澄清这件事。这就是为什么吴庭谨亲自出席对平川教四名尼姑的审讯。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必须迫使她们供出凶手,况且吴庭谨从来没有为达到目的限制过手段。在审讯前,他特别吩咐负责这次审讯的辉中校,可以采取任何严酷的刑具迫使她们招供,唯一的条件是必须留下活口。

这是为了避免以后可能引起的麻烦。

但是,吴庭谨被她们的斥责激怒了,他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撕碎这个胆大妄为的尼姑。他向辉中校低声说∶“动手吧,看你的了。”随即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辉中校下达了命令,十几个打手蜂拥而上,把四名尼姑按在地下,强行剥光了她们的衣服,然后反拧起她们的双手,强迫她们赤身裸体地站在辉中校的面前。

辉中校于1954年到菲律宾克拉克美军基地受训,曾担任吴庭艳总统的卫队长,一向以凶狠暴戾著称。自从1955年调到西贡警察局后,他成为吴庭儒“铁腕”政策的积极实行者。

在“控共”运动中,他亲手杀死了几十个“越共份子”。1955年7月初,他逮捕审讯了一名叫阮氏月的小学女教师。当时阮氏月28岁,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正怀着孕。辉中校亲自对这位孕妇进行了严刑拷打,采取了各种专门对付女犯人的酷刑。他用电击阮氏月性器官,用火烧她的双脚,用针刺穿她的乳头,用手术刀割她的皮肉┅┅最后,他亲手把她活活吊死在审讯室,然后把尸体扔到西贡近郊的一个山洞里。阮氏月的尸体被发现时已体无完肤,血肉模糊。

辉中校的残酷暴行激起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在北越,胡志明亲自参加了声讨集会,南北方的群众都强烈要求吴庭艳政府严惩凶手。然而,尽管吴庭艳总统决定逮捕辉中校进行公开审判,他的兄弟吴庭儒却把辉中校保护起来,不久又把辉中校派到由他自己直接控制的特别警察部门。

那件事引起美国中央情报局西贡站理查森站长的强烈不满,同时也加深了杨文明、陈文敦两位将军对吴氏兄弟的猜疑,而且为吴氏兄弟后来被杀埋下了伏笔。

眼下,面对着四名赤身裸体的尼姑,辉中校的暴戾本性蓦然涌上。他拷打过的妇女闪过他的脑子,他似乎又听到了那种令他心满意足的惨叫声和哀求声,又看到她们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和痉挛的身体。这一切他太熟悉,太需要了。他有的是打垮女人意志的办法,从各种凌辱到对她们身体敏感部位进行令人无法忍受的折磨。

由于他把拷打女犯人当作一种享受,所以他并不希望她们一开始就招供出来。

臭名昭著的三K党党魁希尔.卡洛斯在描述他虐杀海豹(三K党对黑人妇女的蔑称。译者注)的心情时说∶“她们从皮肉的痛苦到精神上的崩溃需要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应该是缓慢的、残酷的和令人心惊肉跳的。”

辉中校正是那样一个人,他并没有立即对她们严刑拷打,而是饶有兴趣地仔细打量这四名尼姑裸露的身体,目光好象在品评几头牲口一样。

为首的中年尼姑看样子已经年过四十岁了,凸鼻凹眼,瘦骨嶙峋,只有两只耷拉下来的乳房和稀疏的阴毛证明她的 是个女人。紧挨着她的是个矮壮的尼姑,年纪约三十岁左右,身上肌肉发达,皮肤黝黑。她双拳紧握,好象随时准备以死相拚似的。

她们是密报中名叫静缘和了缘的两个尼姑。在游行和葬礼时,她们作为组织策划者被密探拍下了照片。经查明,她们都属于前陆军参谋长阮文馨将军支持的警察武装平川教派,从1955年就在西贡市不断发生武力冲突;同年秋季,吴庭艳下令军队镇压了平川教派,从而顺利地击败了保大皇帝当上总统。为此,平川教派一直耿耿于怀,伺机进行报复,此后发生的数起暗杀恐怖事件都与该教派有关。广德法师自焚的前夜,有人发现了缘走进过广德法师的禅房。

“下毒的一定是她!”辉中校盯着这个矮壮的尼姑,心里想到。“对付她恐怕需要下一番工夫呢。”

他的目光移到另一个年轻尼姑的身上,然后停住不动了。她的名字叫静真,二十二岁,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晰,两只半球状的乳房和微胖的身躯使人很难相信这样标致的姑娘也会遁入空门。她面色惊恐,嘴微微地张着,眼睛却不时地瞟一下挂在铁勾上的尸体。

“这样漂亮的女人要是站到人肉市场去,那才适合呢。”我心里想到,为她感到非常惋惜。

小尼姑年约十四、五岁,厚厚向前凸出的嘴唇,上身较长,虽然乳房已经开始发育,但是阴毛还没有长出来。她因为这样光着身子站在男人面前而感到羞辱,脸上泛起了红晕,泪水涌出眼框,沿着脸颊淌下去。

辉中校冷笑了一声,指着她们说∶“政府现在已经查明了你们的罪行,抵赖也没有用处,”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我早就看出你们他妈的真念经、假修行,暗地里为越共卖命。今天你们如果明白点的话,就趁早招供,免得后来招供了,皮肉也吃尽了苦头。”

他停下来等了一会儿,然而四名尼姑没有说话。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他走到了缘面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结实的乳房,又捏住她的奶头拉出。就在这个时候,了缘突然大吼一声,猛地向他身上踢出一脚,但是没有踢中,辉中校料到了了缘暴烈的脾气,闪身躲开了。他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吩咐打手们把她绑到刑讯架上去。

了缘身强力壮,拼命地踢打抓咬,几名打手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捆到大字体的刑讯架上。这时,静缘也大骂着要奋力挣脱打手的握持,扑向辉中校。

“你这条老母狗!”辉中校骂着,对静缘拳打脚踢,把她打得躺倒在地,然后命令打手当着其她三个尼姑的面轮奸她,直到她昏死过去。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辉中校坐在审讯桌上,若无其事地吸着烟,脸上挂着冷酷的微笑。

残酷的轮奸结束了,打手把静缘抬了出去。

辉中校防走到了缘的面前,把烟蒂往她的肚脐上一按。出乎他的预料,了缘咬住厚厚的嘴唇,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他,并没有发出痛苦喊叫。

烟蒂捻灭了,了缘的肚脐上留下了一块黑色的痕迹。

辉中校又习惯地摇摇头,好象并没有为这第一次的失败而沮丧。他碰到这种顽强的女人太多了,尽管她们以超人的毅力忍受肉体的痛苦使他感到惊诧,但是无论怎么说,她们毕竟是女人。这就够了,除非她们可以脱离肉体而存活,否则皮肉的痛苦总会使她们的毅力土崩瓦解。当然,这需要一定的手段和时间。辉中校坚信这一点,虽然有时候他的这种信念在某些誓死不屈的女人身上动摇过,那么等待她们的将不再是生存,而是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地死去。那时候,辉中校要尽量延长她们痛苦的过程。冀求她们在最后的关头垮下来。

从一见面的时候开始,辉中校就意识到这次审讯的核心人物就是身强力壮的了缘。凭着多年的审讯经验,他从了缘的脸上读出了这样的结论∶她不仅能够下毒,甚至可以端起枪来杀人。很明显,她肯定在平川教与高台教的冲突中起着执行者的作用。孱弱的静缘是幕后的策划者之一,有头脑,老谋深算,要从她打开缺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给她用刑只不过是杀鸡给猴看而已。

这一招对了缘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她从幼年就对遭受各种各样的毒打习以为常了,要不是被绳索捆着,她会扑上去以死相拚。然而,坚固的绳子把她牢牢捆成大字固定在刑讯架上,并深深地勒进她的肉里。她的四肢由充血到麻木,勒在脖子上的绳索使她喘不过气来。

静缘遭受轮奸的情景,她都看到了,觉得特别恶心,并非只因为她是个尼姑,而是她从来对男人有一股无可言状的厌恶,就象讨厌苍蝇一样的心情。她黑亮的眼睛从来没有放射过温柔的光彩,厚厚的嘴唇向前凸出,轮廓分明得象雕刻,挺拔结实的乳房没有一丝肉感,倒象是两块圆滑冰冷的鹅卵石一样。

辉中校心里明白,这样一个女人的头脑极为顽固不化,打断她的骨头也无法使她马上屈服。时间,他们现在要的就是时间!他不是在审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姑娘,所有的症结就在于∶了缘的头脑根本就不会去考虑到肉体的痛苦是多么难以忍受,死亡的到来是多么令人恐惧。她不会去想这些,不会去想辉中校期望她想的一切。这就注定对她的一切拷问都将一无所获。

于是,辉中校把思想转到标致的静真和那个小尼姑身上。

对付这两个尼姑,辉中校心里是有底的,她们惊恐万状的表情和茫然无主的眼神,她们半张着的嘴唇和瑟瑟发抖的身子告诉了他这一点。可是,问题在于她们对这次下毒案的内幕知道多少,参与到什么程度?不会一点也不知道的,决不会!秘密逮捕她们的时候,三个尼姑正在庵中密室商谈着什么事情,小尼姑在门口放哨,尼姑们的行动表明,她们是同谋,以静缘为首,了缘负责实行,静真也许充当联络员,而小尼姑肯定知道一些内情。看来突破口就在静真和小尼姑的身上了。

为了使她们尽快地供出事件的真相,辉中校决定对了缘施以最严酷的刑法,即使不能使她招供,也可以利用她的痛苦来威吓静真和小尼姑。他先命令打手用藤鞭狠狠抽打了缘,然后用烧红的烙铁烙她的皮肉;不一会儿,整个地下室就充满了焦糊的气味,每当了缘昏过去的时候,打手就用冷水泼在她的身上,等她苏醒过来,拷打就继续进行下去。

这种残酷的拷打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了缘身上的皮肉几乎都被烙焦了。辉中校又命令打手用刷子往她身上刷盐水,撕裂般的疼痛使了缘厉声惨叫起来。她不停地喊着∶“杀死我吧!杀死我吧!”

看到这里,静真晕倒,小尼姑瞪着眼睛尖声嘶叫。辉中校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把小尼姑拖到另一间刑讯室去了。

过了很长时间,小尼姑才从那间刑讯室里走出来,被押回牢房。她脸色苍白,弯着腰艰难地移动脚步,小小的乳房上留着牙印,大腿内侧有鲜红的血迹,一看就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什么事情。

当打手把刚刚苏醒的静真押进那间刑讯室的时候,辉中校正在看小尼姑供词。

见静真被押进来,他命令打手去继续用严刑拷打了缘和静缘。两个打手应声退出房间,刑讯室里静悄悄的,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恐惧和疲惫使静真几乎睁不开眼睛,她感到辉中校在不断地打量着她,心里不觉突突地直跳。突然,她一下跪倒在辉中校的脚下。

6月24日上午九时左右,吴庭儒和夫人坐在他们私邸豪华花园的游泳池旁的太阳伞下,一个保镖通报他们吴庭谨来访。

读完尼姑静真的口供后,吴庭儒夫妇欣喜若狂,让吴庭谨马上通知《时报》发稿,务必在当天见报;接着,他们立即驱车前往“独立宫”向吴庭艳总统通报。

吴庭艳总统脸色阴沉地接见了他们,他的这种态度使吴庭儒夫妇感到吃惊。在腥风血雨的几个月里,作为总统的吴庭艳一直支持对暴乱采取高压的手段,并亲笔签署了对几名佛教徒的逮捕令;甚至6月10日广德法师自焚事件和大规模武装冲突发生以后,他仍然对五角大楼的呼吁采取不屑一顾的态度。

这天清晨,吴庭艳总统接到美国大使瑙尔汀打来的电话。在电话中,瑙尔汀大使向他询问是否于前一天下令秘密逮捕了四名平川教派尼姑,并通知他说,被捕人中名叫静真的尼姑是黎文金少将的侄女。瑙尔汀大使说黎文金少将已经得到可靠情报,证实了特别警察袭击佛教寺院和逮捕尼姑事情。最后,瑙尔汀大使要求他立即下令释放被秘密逮捕的四名尼姑,以免引起军队和政府的冲突。

这个消息使吴庭艳对他的兄弟十分不满。

尽管他对几个同胞兄弟一直采取纵容的态度,但是此时他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1662年4月份美国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第一次访问越南的时候,曾经婉转地向他表示对吴庭儒独裁专制的狭隘民族主义倾向的关注,希望他“稳定南方局势,打赢这场战争”。

此后,作为吴氏家族最亲密的朋友,瑙尔汀大使也几番提醒吴庭懦夫妇,不要把军队同政府对立起来。

当吴庭艳总统把瑙尔汀大使的电话转达给吴庭儒夫妇的时候,他们感到非常愤慨,认为美国人是在干越南共和国的内政。吴庭儒夫人怒气冲冲地摇着静真的口供,坚决主张不仅不放人,反而还要把静真等人送到特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这时吴庭艳总统的态度马上转变了,他一面派吴庭儒立即布置监视黎文金少将的行动,一面通知政府委员黎文科准备让特别军事法院受理此案。然而,未等吴庭艳作了准备,当天下午的《民众报》就刊登了四名尼姑被秘密逮捕的消息,并且别有用心指出∶这次秘密逮捕“严重破坏了整个西贡—堤岸”。数十万名佛教徒和群众在当天夜里涌向“独立宫”,要求吴庭艳总统立即释放四名被捕的尼姑。总统卫队、警察同抗议者发生了流血冲突,造成十五人死亡,一百多人受伤的后果。

《民众报》是新闻部长陈正诚的私人刊物,主任陈无英对吴庭艳政府采取客观批评的态度。这次却公然披露政府秘密逮捕四名尼姑的消息,暴露了即使在文官内部,对吴庭艳和吴庭儒的不满也在激化。早些时候,国防部长阮廷淳曾经直率说∶“美国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对吴庭儒夫妇所干的事情默不作声。”

6月25日,吴庭艳总统接到了黎文金少将调动部队、阮庆少将调动部队的情报。西贡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由草上校率领的特种部队驻进西贡郊区担任防卫,吴庭艳总统在即将离任的瑙尔汀大使和科奈恩少校的调解下,与军队达成了妥协,准备释放静真等四名被捕的尼姑。

然而,紧张的事态并未因此而得到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另外,从年初开始的金融危机也愈加恶化,物价暴涨,民不聊生。这就更加剧了人们对吴庭艳政权的不满情绪。军官曾两次试图杀死吴庭艳总统,一次发生在1960年11月,另一次发生在1962年2月。那位越南总统对军队疑心重重。因而在西贡周围那些敏感的指挥军队的岗位上安置了忠实的亲信,在所有各省都创建起可靠的军事负责人联络网,清洗了潜在的挑战者和军事司令部内部的不满份子。

尽管如此,局势仍在进一步恶化,吴庭儒在表面上取得了军队控制权,但实际上政府内部的大多数人,包括副总统阮玉书、国防部长阮廷淳、外交部长武文牡、新闻部长陈正诚、总统府军事顾问杨文明中将、武装部队代理参谋长陈文敦少将及助手黎文金少将等人在内的高级官员和将领,与吴氏兄弟的裂痕在暗中愈来愈大地威胁着整个共和国的局势。

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时刻里,白宫却一直保持着不应用的暧昧态度, 切地说,美国并不象许多人想象的那样“策划”那次政变,整个政变过程都是由越南人自己制定的,自己完成的。

之所以美国在那次政变中处于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是因为美国当时的对越态度正处于一个各自为政的时期,代表白宫的新上任的咯奇大使与代表美国军队的哈金斯将军几乎在每一个重大问题上都发生了意见分歧,而且他们之间的争吵在美国政府的最高级人士中造成了反响。

有一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甚至向政变阴谋的策划者发出了互相矛盾的信息。

中央情报局西贡站的站长约翰.里查森一贯支持吴庭儒采取的强硬手段,他对吴庭儒的精心扶场已经在将领们中间引起了怀疑,认为中央情报局的这个头目(指理查森站长)可能要消弱他们的力量,而吴庭艳总统的这位兄弟是中央情报局雇佣的。以后,这将成为一个重要的问题,并将导致约翰.理查森先生的撤换。

当时中央情报局在越南的特工人员遍布各个阶层,可以说我们所得到的情况比任何一个美国人或者越南人都要全面得多。我们发现了官僚统治者与冷漠的农民之间的鸿沟及它同城市中产阶级的疏远,因而为形势感到了担心。但是当理查森站长的这个担心被吴庭儒转达给吴庭艳总统时,吴庭艳总统却抱怨说,在他的国土上到处进行刺探的美国人太多了。

这次佛教徒游行示威的升级表明,越来越多的人公然站到了政府的对立面。我们情报网甚至已经了解到以在西贡将领中颇具声望的总统府顾问杨文明中将为首的军事将领,以副总统阮玉书先生为首的文官内阁与宗教领袖释智光和劳工领袖宝先生在公开的、半公开的或是私下的场合都在互相呼应。但是,这个情况不知为什么被中央情报局局长约翰.麦康严密封销了;实际上,洛奇大使、哈金斯将军和麦康先生一直在实行相互封闭,以致达到令肯尼迪总统担心的地步。

作为特种部队名义上的顾问,我一直密切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并把所有情况(包括审讯的细节),都及时地报告给理查森先生。

1963年7月2日晚11时,五辆装甲车开进了首榜勋街。那时天正下着大雨,街上没有行人,装甲车的隆隆声被雨声淹没了。一位身穿特种部队军官制服的青年军官从一辆装甲车上下来,走进特别警察临时协调指挥部的楼房。

“情况非常紧急。”辉中校神色紧张地告诉我说∶“我必须马上把犯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是否要把他们送往志和监狱?”我问道。

“不,那里更不安全。我们去隆成营!”我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因为隆成营是直接负责防止军事冲突的特种部队的秘密训练营地,对军方和外界一直严格保密。隆成营训练营地的长官黎光松上校是吴庭儒的亲信将领,领导着由中央情报局提供的最先进武器装备的一支实力强大的特种部队。如果不是由于不得已,我相信吴庭儒是不会决定把犯人送到那里去的。

被秘密转移到隆成营去的犯人,除了四名尼姑以外,还有《善意报》的编辑廷康、嘉定省议员杜光文和一名陆军电台的女报务员。所有这些犯人都戴着手铐,眼上蒙着黑布,被头戴白色头盔的特种部队士兵押上了停在门外的装甲车。

望着装甲车队消失在雨幕里,我心中第一次怀疑起一直得到中央情报局和美国军方支持的吴庭艳总统政府的稳固性和控制局势的能力。

第二天早晨,我听到协调指挥部遭到袭击的消息,吴庭儒下令警察实行戒严,封锁所有的路口,顿时西贡市的空气紧张起来,似乎随时都要爆发战争。

科奈恩上校来到了中央情报局西贡站的驻地,与理查森先生秘密商谈了三个小时之后,决定派我以特种部队训练顾问的身分去隆成营,调查那里的武器装备情况及那七名犯人的行踪。

“你认识黎光松上校。”理查森先生对我说∶“我将通知他,你到那里去是为了使美国及时对发生的一切作出迅速反应,这样他们是欢迎的。至于吴庭儒那里,我想很好解决。”

我知道理查森先生与吴庭儒及他美丽的妻子之间的特殊关系。许多被执拗的吴庭艳总统断然拒绝的事情,就是通过吴庭儒瞬间得到了圆满的解决。理查森先生与瑙尔汀大使一样,是吴氏家族的密友,深深懂得他们强烈的民族主义和排外情绪,从来不触动他们敏感的神经,总是对他们提出建议而不是命令,因此不管吴庭艳还是吴庭儒夫妇都是乐于听从的。

果然,吴庭儒几乎未经思索便同意我到隆成营去,并且为我此行提供了各种方便。

1963年7月5日,我在辉中校的陪同下,于下午四时左右来到了位于西贡以北约三十五公里、与阮文绍上校指挥的第五师相交的隆成营秘密基地。

隆成营的营地面积很大,戒备很极为森严,每个路口都有装甲车和全副武装、头戴白盔身穿武装服的特种部队士兵把;士兵们有中央情报局提供的最先进的杀伤力很强的自动武器及通讯设备,严密地盘查通过路口的每一辆车辆。道路两侧设有许多混凝土筑成的工事,显然是作为防御用的;工事与工事之间拉着铁丝网,并设有壕沟;路卡以外的地带埋着自动地雷,最近的一个战略村距离隆成营也有八公里远。

尽管关卡的军官认识辉中校,还是非常仔细地检查了他的通行证,并在最后一个路卡换成红色验证牌。辉中校告诉我,即使吴庭儒到这里来,也需要经过同样的检查。

在前往营地指挥部的沿途,我们见到正在烈日下进行训练的特种部队的士兵和坦克。距离指挥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军用机场,那里停放着三架T-28型战斗轰炸机和一架HU-IB型直升飞机。

指挥部设在一座坚固的水泥结构的房子里,四周有高大的棕榈树和菠萝蜜树遮盖着,因此非常凉爽。

黎光松上校,一个吴氏家族的忠实支持者,与我在1961年就已经认识。

“自从兰斯代尔上校回国以后,美国的态度越来越保守。”他用法语对我说∶“这几次叛乱都发生在陆军部门,而且在六月顺化动乱中,陆军为特种部队的行动设置了许多障碍。”

“最近的群众运动与陆军的态度有什么关系吗?”

“情况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他回答道。“但是我认为是有关系的。”

“那么为什么把犯人送到这里,而不送到志和监狱呢?”我问道。

“因为这些犯人都是有背景的人物,有些人也在想尽办法寻找他们。”

“你是不是指陆军的人?”

“不完全是。”他回答说∶“比如廷康,就是胡志明派到南方的特务。在他被捕的当天就发生了武装袭击警察局的事件。”

“也许你已经知道前几天协调指挥部遭受袭击的事情吧?”我问∶“你是不是认为那件事会与陆军有关系呢?或者说与陆军中什么人有关呢?”

“由于袭击指挥部的人没有抓住,所以不能肯定地归咎到陆军身上。然而他们是掌握我们逮捕了陆军电台的一名女报务员的情况,另外,被捕的人中有总参谋长黎文金少将的侄女,这就更加令人怀疑了。”

他站起身,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份材料递给我。

“这是陆军电台的女报务员的口供。”他说∶“她供认曾经为一位将军与释智光进行过联系。”

晚上,我和黎光松上校来到机场边关押人犯的混凝土避弹室。我们走进去的时候,犯人正在一名手持皮鞭的上尉和五名士兵的监督下进行悔。一面墙上挂着吴庭艳总统的肖象,七名犯人跪在地下,又手向前平伸,目光盯着肖象以示悔罪。那种方法实际上是在“控共”时期经常采用的一种体罚,为的是使犯人在肉体痛苦时反悔自己所干的事情,做出另外的选择。

七名犯人看上去已经以那种姿势跪了很久,平伸的手臂不断颤抖,脸上都挂着汗水。

“请让我休息一下吧!”那名身穿咖啡色卡叽布陆军制服的女报务员恳求道,眼睛没有敢偏离墙上的肖象。她的军装已经被汗水湿透,双臂颤抖得非常厉害。

“不许说话!”那个上尉喝道,用鞭子在她的背上抽了一下。

忽然,名叫杜文光的议员身子摇晃着向前面倒去。“我的心脏病犯了!”他痛苦地喘息着说,面色苍白,用手扯住胸口的衣服。

那个上尉怒骂着,走过去用鞭子抽打他的面部,同时用脚踢他。开始的时候,议员还滚动着哀求,渐渐地他不动了,任凭上尉和士兵踢打,躺在地下浑身打颤。

“停下!”黎光松上校命令道。他把手靠近议员的鼻孔,发现他的呼吸已经极其微弱了。

“把他送到医生那里去!”他命令道。

四个士兵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脚抬了出去。

“这个家伙非常顽固。”黎光松上校给我介绍道∶“他自恃与郭从德总理的关系,煽动群众游行,递交请书。佛教徒事件发生以后,他鼓动议员们向总统提出抗议,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你们逮捕他,会不会引起更大的麻烦呢?”我问。

“逮捕这些人的行动都是秘密进行的,消息对外实行封锁,只是四名尼姑被捕的事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流传出去。看来特别警察内部可能出了问题,所以把犯人转移到这里关押。”

从安全的角度看,犯人被关押在隆成营是十分保险的,因为那里的官兵几乎与外界没有什么来往,即使与家人通信也经过其他部门转达,并受到严格检查,吴庭懦对他这支忠实于他的的亲信部队格外优待,供给和装备比其他陆军部队好得多。

当其他部队到了发不出军饷的地步,隆成营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士兵家中困难的还可能得到额外补贴。

另外,为了使士兵消除思乡的情绪,吴庭儒特准该部队在每次扫荡后将所俘年轻妇女带回营地,当然那些妇女是作为统一财产关在隆成营的一座工事内,每逢周末轮流分配各营的士兵。因此,以上的各种措施使得这支部队成为吴庭儒与陆军抗衡的一股强大的势力。我相信一旦发生政变,隆成营必然会与政变部队进行殊死的战斗。

然而,在我到达隆成营数日之后,一件牵动着整个政局的事件爆发了∶被关押在隆成营的七名要犯,在一个雨夜由被他们感化的特种部队少尉带领,从没有设地雷和关卡的沼泽地带逃亡了。

那个事件发生在前三天,即8月15日,吴庭艳总统在为离任的瑙尔汀大使送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宣布,他接受瑙尔汀大使劝说他与佛教徒和解的请求,并声称他“对佛教徒的政策一向是同他们和解”。这个态度无疑是对肯尼迪总统的呼吁作出的一种谅解的姿态,使许多原来反对他的美国人和越南官员,都认为他将做出进一步缓和紧张局势的更具体的行动。

但是就在吴庭艳总统作出上述保证之后的第四天深夜,涉及几个月前吴庭儒夫妇高压政策的七名犯人,终于说服了隆成营特种部队的一名少尉,并在他的带领下经过西面未设防的沼泽地带逃亡。

发现犯人逃亡的是一名负责夜间巡逻的上士。由于那几天一直连降暴雨,他便与其他巡逻的士兵躲在一架F-23型战斗机下面。夜里两点钟过后雨渐渐小了一些,他带领士兵在关押犯人坚固的混凝土防弹室前作了一次例行的检查。当到达那里的时候,他们见到防弹室的门打开着,里面空无一人,两名哨兵被杀死在门外的岗楼里。

隆成营的警报器响了,正在酣睡的士兵醒来后涌出营房,开始进行搜索。他们很快发现犯人逃向西面的沼泽地带,便立即向那个方向进发了。

我与黎光松上校等在他的指挥部里,听到西边传来紧密的枪声,看来他们与士兵接火了。

凌晨3点40分,指挥部外传来混杂的脚步声,接着,一位少校指挥官与几名士兵带进来浑身是泥水、披头散发的陆军电台女报务员。他报告说,那名掩护犯人逃跑的少尉为犯人提供了科尔特式自动步枪,在沼泽地与军队发生了枪战,结果议员和少尉被击毙,一名尼姑陷入沼泽溺死,陆军电台的女报务员被俘,但是三名尼姑和《善意报》编辑廷康却越过沼泽地逃走。

这个消息使黎光松上校极为震惊,他清楚四名犯人逃出隆成营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他一面下令出动特种部队在邻近的地区和战略村进行搜索,务必要把四名犯人捉到或者击毙,一面立即对女报员进行审讯。

那名女报务员被带到关押犯人的防弹室,士兵剥光她湿透了的军装,用皮带狠狠的抽打她。她双手捂住脸部匍匐在地下,任凭皮带呼啸着象雨点似地抽打她的身体,坚决不肯说出犯人逃跑的方向。

“混蛋!你不说出来,我就把你打死在这里!”黎上校大声喊着,猛踢她的肋骨。那名女报务员在地下痛苦地滚动着,粘满泥水的长发裹住了她的脸颊。

“oi chao oi!”她用手捂住被踢中的肋部惨叫着,显然她的肋骨已经被黎光松上校踢断了。

黎光松上校走过去,揪住她的头发,两腿分别踩住他的骼膊,使她仰面躺在地下,然后一面用拳头猛击她的脸颊,一面紧紧地逼问那几名犯人的去向。

那名女报务员的脸立即肿胀起来,嘴唇也被踩得裂开了,血从她的嘴角和鼻子流淌出来。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说她不知道那几名犯人的去向。

“打死她!不说就把她打死!”黎光松上校暴怒地吼道,用力挥着手臂。

几个士兵抓住她的脚腕,把她拖到墙边,又把她倒提起来,将她的双脚插入墙上的两个铁箍内缚牢,使她面贴墙壁倒悬着。两个士兵各持着一条一米多长的宽竹板,开始抽打她的臀部。竹板带着风声接触到她的皮肤,发出清脆的声音,每抽打一下,她臀部的白晰皮肤就隆起一条很高的青紫色伤痕。

开始的时候,女报务员还在叫喊着哀求,但后来她渐渐不再喊叫了,双臂也垂了下去。

士兵们捆住她的手腕,把绳子穿过墙上的铁箍,将她的身子拽了起来,直到她双手挨到了脚跟,身体朝前挺起,腰部向后弯曲成为弓状,使她象跪在墙上一样平悬在空中,然后用冷水把她泼醒。那名上校指挥官把蘸了汽油的布条放进两个空罐头瓶内燃烧了一会,然后把布条取出,将罐头瓶扣在女报务员两只绷紧的乳房上,女报务员的乳房立即被吸进了瓶子,奶头和乳晕都被吸得凸了出来,皮肤由红色渐渐变成了紫黑色。

(此处删节11行)

那名女报务员的两只乳房几乎都被抽进了罐头瓶内,她痛苦地扭动着,企图甩掉罐头瓶,但是罐头瓶牢牢地吸附在她的胸前。士兵又从外面搬进一块大石块,缚到她的臀部上。这样一来,她的腰弓得更加厉害,几乎像打折断了的样子,肚子向下挺出。

“烧死她!”黎光松上校焦急地喊道∶“要是她不肯说,马上就把这个贱娘儿们烧死!!”

(此处删节6行)

凌晨五点左右,在这种惨不忍睹的酷刑之下,女报务员终于供出了四名犯人逃亡的去向。

当士兵们把女报务员从墙上解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肚子上的皮肤被烧成焦黑色,肚脐凸了出来,两个乳房也变得青紫凸出。她无力地躺在地下喘息,目光呆滞地望着上方,显然,她已经活不成了。

“vui xoo chet!”(把她埋掉!)黎光松上校命令道,然后同我一起回到了营地指挥部。他马上要通了吴庭儒的电话,向他报告了隆成营发生的一切。这个意外的事件使吴庭儒大为震惊,他在电话里大骂黎光松上校,然后便把电话挂断了。

几分钟以后,吴庭儒又打来电话,命令隆成营特种部队立即作好战斗准备,以防止驻所扎在隆成营北部阮文绍上校率领的陆军第五师发生变化。

陆军第五师师长阮文绍上校是个极为特殊的人物,但是当时人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部队是受武装部队代理参谋长陈文敦少将和陆军第二军区司令阮庆少将的双重指导。防区内设有阮高其空军少将(后为中将)的越南共和国空军基地。

美国新运到的五架A-1型战斗机的飞行员都是他的亲信军官。因此,他拥有着一支当时不为人知、实力强大的部队。但是,吴庭儒当时非常自信,他以为通过几次清洗,已经牢固地掌握了军队,这种想法导致他采取了进一步的冒险行为。

8月19日,静缘、了静和静真三名从隆成营逃回西贡的尼姑,往自己身上浇上汽油,在独立宫前实行自焚,同时散发一份揭露特别警察军官辉中校对她们及其他被俘人员实施的野蛮行径的传单。

暂时平静了一阵的西贡又沸腾起来,所有的佛教徒都涌到总统府抗议,要求严惩凶手。与此同时,西贡的汽车工人、码头工人、纺织工人、水电工人也举行了全面罢工,抗议政府出尔反尔的许诺∶上百辆出租汽车愤怒地呼啸着驰过街道,对冷漠的政府表示发自内心的反抗;游行示威还从堤岸、嘉定、顺化、岘港等地相继爆发,形成了空前浩大的声势。

然而,即使是这样,吴庭儒夫妇还是异常冷酷地对待这些示威事件。吴庭儒夫人甚至把尼僧自焚说成“烧野味”。象他们以前做的那样,吴庭儒下令特别警察出动,枪杀了数十名群众,然后又通过他们控制的《西贡时报》把被枪杀的人说成是流窜到西贡的前教派匪徒。

两天之后(8月20日)深夜,头戴白盔的特种部队和穿伞兵服的陆军士兵,突然在全国各地对佛教寺院发动“斩草除根”的袭击,1400多人主要是僧侣受到逮捕,其中许多人遭到毒打或杀害。

这个残暴的统一搜捕行动是由吴庭儒一手策划的,他绕过了正常的陆军指挥系统,亲自下令进行。关于吴庭艳总统(他曾对瑙尔汀大使和越南人民作出了神圣的保证)是事先同意的,还是只是在事后接受的,一直没有能够搞清楚,因为几个月以后他和策划那个事件的吴庭儒一起被士兵打死在政变部队的军车里。

由于陆军在搜捕的前一天发布命令,吴庭儒让许多特种部队的士兵穿上借来的伞兵部队的军服;同时,吴庭儒还切断通往美国大使馆的电话线,企图使美国官员不知道事件真相的经过,以使欺骗美国官员相信是陆军实施了这次违反他自己诺言的镇压行动。

鉴于上述情况,美国大使馆在向华盛顿最初的报告中把罪责加在西贡陆军的身上。但是,这种错误指责在武装部队代理参谋长陈文敦少将的协助下,很快得到澄清。

在吴庭儒举行记者招待会庆祝平定佛教徒事件之中有一个插曲∶外交部长武广牡像和尚一样剃光头,手持经过吴庭儒授意拟定的讲稿,宣布他从即日起辞去外交部长的职务以表示强烈的抗议。

8月27日,我作为特种部队训练班顾问参加了吴庭儒夫妇举行的一次招待宴会,那天到会有越南政府和军队的官员,各国大使及中央情报局西贡站全体成员。

当杨文明中将走过来与理查森先生握手的时候,我听到他低声用法语对理查森先生说∶“你知道吗?特种部队使用你们送来的武器杀了人。”

显然,杨文明中将对吴庭儒盗用陆军的名义进行搜捕非常恼火。这种情绪在其他军官的身上也表现得十分明显。于是,又一个军事政变的阴谋在暗中进行了。

10月2日,中央情报局的科奈恩上校与杨文明中将在芽异会晤的时候,又有一名佛教徒在市中心的广场自焚了,这给会谈增添了一种沉闷的气氛。他们的这次会谈用了七十分钟,而且使用法语(杨文明中将非常熟悉这种语言)进行了磋商。

杨文明中将说,他不希望美国对政变有“任何具体的支持”,然而 实需要美国对他们作出不阻扰政变实施的具体保证。

在越南人当中,杨文明中将的身材魁伟,所以人们都称他“大明将军”。他出任总统府的军事顾问,是一位有才能的作战指挥官而且在军官团中极孚威望。

当杨文明中将说出参与政变人员的名单时,科奈恩上校大吃一惊,因为第一个人就是与他相交多年的朋友,越南武装部队代理参谋长陈文敦少将。

整个的名单是这样写的∶

⑴计划参加者∶总统府军事顾问杨文明中将

国防部长阮廷淳

武装部队代理参谋长陈文敦少将

武装部队副总参谋长黎文金少将

联合总参谋部总长陈善谦准将

⑵计划支持者∶第一军区司令阮正诗少将

第二军区司令阮庆少将

⑶计划同情者∶第三军区兼西贡军事长官孙室订少将这样一个几乎包括所有越南共和国武装部队高级军官的名单,的 使科奈恩上校非常震惊。

杨文明中将告诉科奈恩上校,他们的政变准备通过三种方式进行∶⑴暗杀吴庭懦和吴庭谨,保留吴庭艳总统继续任职;⑵由各军事部队,特别是驻边和的部队,包围西贡政变部队与效忠吴庭艳总统的部队直接交火,把西贡分成若干区域,逐个加以肃清。

杨文明中将认为西贡城内的五千五百名士兵可能会效忠吴庭艳总统而与政变部队发生战斗。

“最危险的人物是吴庭儒、吴庭谨和吴重孝。”杨文明中将说∶“吴重孝曾经是共产党人,现在仍同情共产党,他正在谋求与胡志明达成停火协议。”

他告诉科奈恩上校,他本人没有任何野心,其他将领也没有。“不过,”他笑着说,“孙室订将军是个例外,而阮善谦准将可能会扮演两面派的角色。”

洛奇大使给予杨文明中将的答复是∶1.美国保证不会阻扰他们的计划;2.意研究他提出的除暗杀计划以外的其它计划;3.保证继续对越南进行援助,只要他能获得人民的支持和在对北越的战争中获胜。

洛奇大使说,如果未来的政府中有占相当比例的、有资格的文职领导人担任关键性的职务,它就非常可能成为上述那样一个坚强有力的政府。

杨文明和陈文敦将军都是十足的民族主义者,他们对一切靠外来势力支撑的力量都感到不满,尤其厌恶像吴庭儒夫妇那样的美国中央情报局亲信。他们向洛奇大使表示,改变政局是越南人自己的事务,举行民主选举,不做任何国家(尤其是美国)的“仆从”。

洛奇大使对他们的设想表示支持,但是有保留地怀疑在越南当时的情况下,民主选举是否符合客观现实。

从理论上讲,我们完全可以把政变的阴谋转达给吴庭艳总统的合法政府,这样无疑会制止政变的发生。但是从实际考虑,这次政变的 是越南人自己的事务(他们已经友好地通知了我们),而美国人又并非昔日的法国总督;吴庭艳总统的政府虽然在许多地方对美国十分有利,但是它已经引起了人民的愤慨,极力维护这样一个不被人民支持的政府,将会有损于美国的形象。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法国人和北越的共产党人突然发起了一场趁火打劫的“外交进攻”。

早在8月29日,法国总统戴高乐就越南问题发表了一篇故意闪烁其辞的公开声明,他追述了那个1954年以前属于法属印度支那地方的历史,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法国对越南所报的希望是,让它的人民,也仅仅是它的人民,在不受外国影响的情况下选择,决定自己命运的方式。”他同时派出了外交官在北越与南越之间进行接触,试图乘虚而入恢复法国的形象。

法国驻越南共和国大使罗歇.拉卢埃特先生几次对吴庭儒暗示,美国正在计划干掉他的哥哥。

从河内返回西贡的雅克.德比宗带来了胡志明那个自相矛盾的惊人的讲话。德比宗与越共领袖胡志明在河内会晤中,胡志明竟然声称对吴庭艳这个曾经被他斥为“封建主义者”、“美国的傀儡”的看法“已经大大地改变了”。胡志明说∶“吴庭艳是个善良的越南人,是个爱国者,他身上的许多品质是非常可贵的。”

但是,吴庭艳总统和吴庭儒并不理睬这些讨好的表示,事实上,他们正在密切注视着军队内部的变化。

早在8月份,他已经接到军官准备于31日进行政变的 切情报,但是当时的军官们没有得到西贡军事长官孙室订将军的支持而搁浅。《西贡时报》把那场没有爆发的政变指责为美国的干涉。然而,吴庭儒并未就此罢休,他决定尽快清洗掉军队中那些可疑份子。

这时候,关键性的人物就是西贡军事长官兼第三军区司令孙室订少将,因为陆军最强大的正规部队都在他的领导之下。这位年青将领是在陈文敦少将利用他的虚荣心而促使他同吴庭儒发生了矛盾之后,将他拉到政变将领一边的。在此之前,为了防止万一,政变策划者已经争取到了他手下的军事指挥官。

孙室订少将的妻子是一位非常漂亮的法国姑娘,当时西贡流传起好色的吴庭儒曾经在一次舞会上当孙室订少将不在时图谋不轨的消息。这使孙室订少将感到莫大的侮辱,直到吴庭儒夫妇亲自出面解释才告结束。

陈文敦少将重新提起了此事并加以证实,孙室订少将终于相信了那个传闻。此后不久,吴庭儒获悉了军官们的政变阴谋,并把这个消息放在这位他自认为效忠于他的年青军官面前,请孙室订少将协助他给其他军官设置一个圈套。吴庭儒的计划是搞一场假政变,诱使反对吴庭艳总统的人公开暴露,然后利用孙室订少将的军队来镇压那场真正的政变阴谋。

但是,孙室订少将马上把吴庭儒的反阴谋计划告诉了武装部队代理参谋长陈文敦少将。

11月1日上午十点钟洛奇大使陪同在西贡访问的哈里.费尔特海军上将到总统府作礼节性的访问。就在前一夜,政变部队已经秘密地部署在西贡市区及其周围的地区。中午时分,费尔特上将去机场时也一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象往常一样平静。

下午1时45分,陈文敦少将打电话给美军总部说政变已经开始。下午2时,政变部队占领了电台、机场、警察总部和其他重要设施;下午4时,政变部队开始攻打总统府和特种部队兵营;4时30分,军官通过电台宣布政变成功,要求吴庭艳和吴庭懦辞职。

事实上,效忠政府的军官早就发现政变活动的迹像,提醒吴庭儒加以注意,但是吴庭儒却认为那是他同孙室订将军搞的假政变圈套之中的一个部份,并告诉效忠他的军队指挥军官们不可干预。后来政变军队向总统府发动了进攻,吴庭儒才打电话给孙室订将军,要他下令反击,然而他被告知孙室订将军不在。

三个小时以内,除了总统府之外,所有的抵抗都被击溃了。面对辞职的呼吁,吴庭艳总统让将领们到总统府进行磋商这是1960年采用过的策略,当时把政变拖延了很久,使效忠吴庭艳总统政府的军队有足够的时间开进城里,但是此时将领们拒绝进入总统府。

时隔不久,吴庭艳总统便拨通了美国驻西贡大使亨利.尤伯特.洛奇的电话,以弄清美国政府对于在他的总统府窗外进行的军事政变行动的态度。

洛奇大使不表现态度。他说,他听到了枪声,但是不了解所有的情况。“而且,华盛顿现在是凌晨4时30分,美国政府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马上表示意见。”

吴庭艳对此感到不满,他不同意地说∶“但是你一定会有一些大致的看法,因为我毕竟是国家元首,我一直在努力尽我自己的职责。我正在设法按照职责和良知的要求行事,我尤其相信后者。”

洛奇回答,吴庭艳总统当然已经尽了他的职责,而且是英勇地尽到职责的,他因对他的国家作出贡献而立下的功劳是谁也抹不掉的。这位大使接着说∶“现在,我担心的是你的人身安全。”至于洛奇大使问到吴庭艳总统有没有听到过如果他同意辞职就可以让他安全地离开人的国家的建议时,这位已被政变部队包围但是仍然非常倔强的越南共和国总统坚决地说∶“没有。”

此后,洛奇大使关切地问∶“请告诉我,我是否能为你的人身安全做些什么有益的事情?”

然而吴庭艳总统在他意对一个美国人所讲的最后的话里说∶“我正在设法恢复秩序。”

在晚间还没有过去之前,吴庭艳总统和他的兄弟吴庭儒从暗道逃出了被围困的总统府。第二天的下午,他们在城里中国人居住的地区堤岸被叛乱份子逮捕,在隆隆驶过西贡街道的装甲运兵车上遭到枪杀。

我后来得知,那份有关隆成营兵力部署和人员的情报于政变前十天就已由科奈恩上校转交给陈文敦将军。,从而那支强大的特种部队在那次军事政变当中丝毫没有发生任何作用,而黎光松上校则流亡到了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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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很懒,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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