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月缘(3)

2023年12月9日 19点热度 0人点赞

第十一回招商店李氏寻夫

诗曰∶

闲窗何事细推敲,偶演新编慰寂聊;

黑白机深慵对弈,宫商曲娱倦吹箫。

笔底有灵贪觅句,胸中无俗混称樵;

清风不解祛愁梦,拈着情根便可消。

真生略睡一觉,即起身梳洗,作别了真子才,又向众姬叮嘱了几句,趁着疏星残月,带领双鸿出门就路。此时乃是三月初旬,风恬日暖,晓夜趱行,不一日已到了黄州府地界。只为归心似箭,贪行了五六里路程,渐渐天色向晚,前后兼无宿店。正所谓∶到家心转切,不识问来人。

远远望见正南上树林里面,有一所高大房子,急忙几步到门,连扣几下,只见门扉开处,有一少年仪容俊雅,缓步而出,询之即庄主也。便告以日暮途穷,愿求借宿之意。那少年指手画脚,差唤仆夫,略不回顾答应。真生等不耐烦,又着双鸿近前哀恳,那少年怒道∶“怎有这般不晓事的,只管喋喋可厌,俺家不是客商饭店,现今奉令严查考究,怎肯担着关系,容留面生的人在家过宿。”便回头指着廊下道∶“除非此地,权且借你们两个歇息一晚。”

真生十分恼怒,却因天色已暗,只得忍着气,放下行李,一堆儿盘坐在廊檐底下。将至夜分时候,忽地刮起一阵东南风,吹得寒毛直竖,肚内又饿,主仆两个呻吟不绝。俄而鸡声三号,只见一个妇人开门汲水。

真生走过去低唤道∶“小生冒着风寒,有甚热汤,求赐一碗。”那妇人放下水桶,回身走进,笑嘻嘻的捧出一碗,却是热酒。真生呷了一半,把与双鸿吃完,作谢起身,行不上半里多路,只见昨夜那个少年如飞赶上。真生怪而问之,那少年备致不安之意,必欲留转待饭。真生心下暗想道∶“此人前倨而后恭,殊觉可笑,又欲留我转去,是何意思?”

那少年道∶“小可有眼不识泰山,且到舍下去,容当慢慢请罪。”遂一把拖进草堂,即唤小鬟,捧出面汤梳匣,候着真生梳洗毕,重新向前施礼。真生问其姓氏,那少年道∶“小可姓熊,草字信甫,请乞兄台坐,容俟拙荆出来相见。”

真生踌躇不安道∶“这个怎么使得,不劳见罢。”话犹未毕,屏后走出一个妇人,珠翠盈头,衣衫鲜美,向着真生倒身便拜,真生亦欲答拜下去,却被熊信甫一把抱住。真生道∶“仁兄为何如此,却不要折杀了小弟。”再把妇人仔细一看,原来非别,即灵芸也。

真生大喜,扣以别后事情,灵芸道∶“从着那日与郎君见后,那高氏兄弟,即以看灯被杀,妾幸逃避出城,遇着一个老者,亦系噤水人氏,纳妾为女,到家未几,适值熊郎断弦,遂获嫁为继室。今日为要开宴款客,妾因早起,然非窗缝内窥见郎君,几乎当面错过。幸乞宽心多住几日,更不知二娘,曾有消息否?”

真生便以蕙娘,兰娘先后相会的事,说了一遍。灵芸带着笑,走进厨房。只检美味鲜肴,流水搬出。真生吃完饭后,即欲告别。

熊信甫道∶“此去噤水,旱路反要过渡,殊觉不便,家下人舟俱备,暂屈住过今宵,明日早起,即当差人送往贵县。”真生欣然应允,当晚住下不提。

再说邬氏,从着真生在姚园肄业,日久不归,心下十分想念。忽闻邻近纷纷报道∶“你家大官人,被着流贼掳去了。”邬氏虽则着惊,尚未深信,以后姚子昂亲自来报,急得邬氏一恸仆地,半日方醒。合家男妇再三宽解,邬氏道∶“可怜我偌大年纪,止有这点骨血。谅此一去,必然凶多吉少,教我这几根老骨头,再有何人收拾。”言妾,便又呜呜咽咽,泪如雨下。

自此时刻悲痛,到处央人求神问卦,忽听得闯贼将到,抛了房子,迁避下乡,怎知流贼未来,土寇先发,把那箱笼细软什物,席卷而去。邬氏愈加伤感,渐渐日给不敷,只得迁移到城,同着一对家人夫妇,开一个招商饭店。那招牌上写道∶真店荤素酒饭安歇公差客寓自此胡乱过了数月。

忽一日傍晚,只见两个人一老一少,恰象差官打扮,那年少的头戴貂皮红顶帽,身穿白绫里小袖狐裘,向着邬氏声喏道∶“咱家主仆二人,为着公干到此,快些打扫一间洁净房儿,与俺安歇,那房金一日算一日,决不亏你。”

邬氏不敢违慢,连忙收拾停当,搬些酒菜送进,那年少的官儿,吃了一会,竟自掩门而卧,那年老的即于门旁睡下,自此一连住了几日。

那年少的向邬氏问道∶“妈妈姓真,此间曾有一个真连城,可是你家嫡系否?”

邬氏道∶“那真连城被贼掳去已久,长官何从认识,致劳问及。”

那官儿一把扯着邬氏,走入房中,将门掩上,复问道∶“我之此来,单为寻访真生消息,系是妈妈何人,愿以实告。”

邬氏止不住眼框边一点点泪珠滚下道∶“说亦伤心,就是老身的儿子。”

那官儿慌忙跪下道∶“媳妇有罪,原来就是婆婆了。”

邬氏双手扶住道∶“这是怎么说起。”

那官儿解开胸窝,露出一双趐乳,以示邬氏道∶“实不相瞒,妾乃闯王之女,名唤翠微,曾与真郎结为夫妇。后来破了北京,正欲商议自全之策,不想真郎撇着我,竟不别而去。窃料父亲必不成其大事,所以改作男妆,带领心腹张梅,一心潜访至此。谁想有幸得与婆婆相会。”

邬氏听了这一番话,又悲又喜,便安慰道∶“你且宽心住着,吾儿若在,终有相会之日。自后仍旧开着饭店。张梅相帮走动,那李翠微的性格,最是温柔贤淑,晨昏奉事之礼,一毫无缺,所以邬氏十分欢喜。

忽一日檐前鹊声乱噪,翠微立在窗前,乱声唤道∶“婆婆快到门前一望,真郎今日必定要回来也。”

邬氏哪里肯信,只顾低头念佛。忽闻耳边高唤一声道∶“母亲,孩儿回来了。”急忙抬头一看,只见真生已到面前,一把抱住大哭道∶“我那儿啊,你怎生撇得我下。一去数年,今日方回。”便叫道∶“媳妇快来,你丈夫果然到了。”

真生愕然道∶“哪有媳妇在这里?”

翠微听见,一步一跌,走出来道∶“薄情郎,独不记着李氏翠微么?”

真生惊喜道∶“深悔那日不别而行,将谓永隔芳标,何幸先期至此。”

邬氏又问道∶“你在外经这几年,可到东昌祖籍,亦曾得个际会否?看你今日徒步而回,使我做娘的于极喜之中,不无悲感。”

真生道∶“儿命蹇薄,所以无意求仕,向住东昌,业已定居于子才兄之东首宅内,薄置负郭二顷,不忧菽水无资,伏乞母亲宽心保重。”

邬氏方有喜色,一边讲话,翠微已着张梅买下菜肴,整理齐备,当夜欢欢喜喜,直吃到更馀方散。等着邬氏睡后,二人携手进房,解衣就榻。

翠微道∶“自从元夜杀了高梧那厮,奴家待你情分不薄,为何才抵京都,旋即弃我而逃,枕畔之盟未寒,囊中之金已去,郎何负恩若此,设若妾来寻你,你已将妾付之落花流水。从来薄幸无情,独称李益,窃恐郎之负我,更有甚于十郎者。”

真生笑谢道∶“鄙人凉德,贤卿责之极是,但今既为夫妇,何必再以旧事介怀,容当嵇首辕门,以赎不郝之罪。”遂即紧紧搂抱,将那阳具弄入,只觉阴户狭小难容,直待冲突了二十馀下,稍稍滑溜,于是一深一浅,款款抽提。

翠微笑道∶“不见那花稍月影,已转西窗,残更梦短,郎何濡滞乃而。”

真生道∶“侬爱卿,所以不也冒犯放肆,然而前矛犹劲,决不至递降书而纳款也。”遂又自首至根,一连冲顶了二千馀抽,翠微纵体欣接,只管盈盈喘笑不已。

俄而再一狂耸,不觉芳兴全舒,而春魂欲散矣。

次日午后,真生步到子昂别墅,但见乱萧萧草盈石砌,窗围蛛网,壁绣苔纹,池内萍多不见鱼,径边篱破全无竹,怅然叹息,延立久之,赋感一绝云∶昔年此地投陈榻,今日无人空闭门;

回首不胜愁绝处,乱鸦栖柳日将昏。

又到城内访问,绝无消息。那住宅已为镇守将官林守备所据,只得叹息而回。

忽值崔子服来望,相见揖毕,真生道∶“曩在金陵,弟见仁兄时,弟就无功名之念,那丰儒秀擅权纳贿,亦即秦桧贾似道之辈,惟恐祸及,所以不别而行,但有负兄翁一片荐拔玉成之谊,殊为罪罪。不知尊驾几时得旋,凌兄近作何状?”

子服道∶“小弟即于那年四月间,弃官奔冲,流离辛苦,直至去岁方回,雅生兄一官恋恋,随着丰儒秀至杭,儒秀欲奉太后垂帘听政,左春坊苏尚新诘之道,老先生护驾而来,今圣驾安在,何乃属柄于后妃耶。而丰儒秀事遂不果,带着凌兄奔返粤中,至今杳无音耗。”

真生又问∶“姚子昂,为何城内城外,遍寻不见。”

子服道∶“姚兄避寇出城,久不归家,存亡未卜。那城内旧宅,又被将官占住,可怜孤儿寡妇,流离转徙,苦景万端,吾兄既与子昂至交,那守镇林君,易于贿结,倘能谋获旧房,归于姚家母子,足见仁兄存恤故旧之谊。”

真生欣然道∶“领教,领教。”

次日即备厚礼,往拜林守备,林守备接入中堂,相见揖毕,分了宾主坐下。问过寒喧,真生着人呈上礼贴,林守备展开,仔细看了一看,回顾书记问道∶“那柬儿上怎写着许多礼物,你逐一念与俺听。”那掌记的便念道∶法琅莲花杯一对、大红花绉纱二端、上白面一担、白米二十包、乌薪四篓、蜡炬十支、山羊二牵、肥猪一口、活鸡四双、活鹅二只,金酒四坛、时果八色。

林守备欣然笑道∶“俺们做着将官,只会上阵厮杀,通没一个识着字儿的,老亲翁休要见笑,只是幸蒙赐顾,怎敢当着这般隆祝,管队哪里,快把这些礼物,通拿进去,与妈妈看着。若是要收下的就收下了,那几件不受的,速宜返出。”

只见管队出来禀道∶“启复将爷,奶奶说道全收了。”

林守备满面堆笑,再三谢道∶“拜领厚仪,愧难克当,倘有什么见教,无不遵命。”真生即以姚氏苦情,备细诉说,要求别检贵衙,赐还原宅为恳。

林守备道∶“目下小弟,就要出汛汉口,俟回衙之日,即当移徙退还,但与老亲翁十分面熟,就象曾在哪里会过一次的。”

真生道∶“弟亦熟识尊颜,只恨一时不能醒起。”须臾一茶再茶,起身作别,林守备亦即随后答拜。

又过两日,真生雇了船只,急忙忙正要收拾起程,忽见林守备宅内一个内丁,持着贴儿,邀请赴席。

真生道∶“你家将爷,已于昨早出汛,怎得还在家里,邀我吃酒。”

那内丁道∶“将爷虽已出师,奶奶却在宅内,所以差着小的,特来邀请大爷。

若是大爷不去,小的禁不起那奶奶的一百皮鞭。”言毕,一把扯住,哪里肯放。

真生只得勉强而行,既进内宅,朗声禀道∶“真大爷已经请到了。”

不移时,只见一个美丽妇人,打从屏后走出,年可二十多岁,梳起那光油油的黑髻,遍插上珠翠花儿,上穿白绫小袖袄子,外罩玄色暗锦半臂,下面大红绣裙,露出那一丢儿天青色的绫缎快靴。

那妇人出来见礼几毕,即问道∶“薄情郎,即一晚天将昏暗,逃入俺家,俺把你藏在卧房之后,保全性命,难道就忘记了么?”

真生抬头把那妇人仔细一看,才认得就是北京城外做响马的林桂之妻。那林守备即是林桂,所以十分面熟。连忙深深一揖道∶“活命之恩,天高地厚,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妇人道∶“你自家走了也罢,反把一个妇人带去,累着奴家受气,恩将仇报,何乃狠心若此。前日蒙你亲送礼物,偶于屏后窥见,为此邀着你来,说个明白。”

真生无可措辩,只得低头含笑,那些侍女已将酒菜陆续捧出,妇人逊着真生坐了客位,自即对面相陪,慢慢的饮了半晌,妇人脸色呈红,秋波溜绿,假以更衣进内,把那脚尖儿向着真生一踢,真生会意,亦即起身随入房中。那妇人脱下裤儿,掀起那嫩松松的一条细缝,招唤真生云雨。真生亦觉霎时间兴发难禁,那件东西,已是咆哮紫涨,直掘掘的乱跳不已,急从臀后插入,直捣含葩,进则尽根,乱乱的顶了四千馀抽。那妇人叫快连声,浪水直泻,既而事毕,张梅已在门外候久,妇人含泪相送,复以后期为约,真生含糊答应,但唯唯而已。

时已选定吉日,与崔子服,并一众亲邻故旧,作别起身,一路无话。

将次到家,先着双鸿回报,急得兰娘,蕙娘,娇凤,云丽重新妆裹,俱换了一身新鲜衣服,直到大门前候接。拜见之际,邬氏看了如花似玉,齐齐整整一行儿列着五个媳妇,好不欢喜。当晚就是真子才置酒相请。

次日真生设席,遍邀同族,一连吃了五六日的酒,闹炒炒忙做一团,俱不消细说。于时乃是六月中旬,天气炎热,真生唤着葵花烧汤洗澡,先自浴毕,次即兰娘,娇凤,蕙娘,云丽,翠微相继而浴,真生靠在椅上,一一看过。但见一个个粉胸玉股,趐乳香肩,分明是水浸芙蓉,何异那露滋芍药,神怡魂荡,顷刻难持,便把五姬一齐唤到房内,只见蕙娘云鬓蓬松,仅穿纱裤;娇凤止披半臂,下系单裙;云丽、兰娘俱赤着肩胸,把那裙儿齐胸裹着;翠微方在照镜刷鬓,落后才至。

真生道∶“适观卿等兰汤试浴,可谓皓体争妍,冰肌均媚,我欲今夜做一个乱点鸳鸯,与卿等共成欢噱,幸勿阻兴。”即赴阳台。

兰娘、娇凤、云丽俱笑嘻嘻的解卸裙裤,脱得精赤条条,背着银缸,一团儿靠在椅上。

只见蕙娘、翠微低声笑道∶“郎真痴了,教人裸体相向,象个什么意思。”便寸转身走了出去。

真生喝道∶“恁般两个歪拗货儿,去便自去,俺决不来求着你。”即把兰娘掀倒,唤着云丽、娇凤,各将一只金莲捧起,插得进去,便深深射入,着实狂抽,不消一盏茶时,即捣上了千五、六百,兰娘不住的把那臀尖掀突,连着枕头儿推放一边,云鬓横飞,笑声不绝。娇凤看了这般模样,淫心骤炽,只得闭着双眸,怎耐下面的那件话儿,热烘烘,痒腻腻,浪水如注,恰象小解一般的乱撒出来,连那肩臂趐软,忽地里竟把金莲放下。

真生笑道∶“好一个骚货儿,就是这般熬不过了。”遂把兰娘放起,即与娇凤接战。刚刚插入龟头,娇凤便呼心肝亲肉,突起凑合。

正在干得热闹,忽闻屏后指头弹响,停了一会,又闻唤道∶“臭贼囚,这般时候,怎不睡着,不要快活杀了。”真生侧耳听时,乃是蕙娘的声音,假做听不得,故意用力狂抽,弄得渍渍乱响,却忘记了云丽等侯多时,十分忍耐不过,只得唤道∶“短命的冤家,如今也该轮着我了。”真生登时扒过腹上,把那双股掀起,狠命射入,一连就有二千抽,忽然回首转来,只见蕙娘已是悄然走进,站在灯影底下,真生假做不见,与云丽恣意弄了一会,再及娇凤,娇凤之后,复到兰娘,竟把蕙娘奈何得十分难过,移步近身,伸进尖尖玉指捞着尘尾,一把捏住。

真生笑道∶“贼小淫妇,你道是裸体相向,不好意思,如今却是谁唤你进来的。”

蕙娘又羞又恼,照着脸上,着实打了一掌道∶“臭王八,你专会放刁抢白,不管人的脸痛,只怕要短命死哩。”

真生道∶“只要你唤着一声真郎的爷,我就与你弄个痛快。”蕙娘无奈,只得低着头,轻轻的唤了一声。

真生双手抱住道∶“我那心爱的亲亲肉儿,特与你作耍,你不要认真怪我。”

于是舌吐丁香,紧贴着两窝趐乳,花翻红浪,全抛却一片香魂。虽则力战三番,尚可突围一捷。而蕙娘已阴液连丢,娇声欲颤矣。

兰娘对着娇凤道∶“俺的二妹已红同事,单有河南姐姐,假意儿竟自走了去了,若不把她拖下浑水,只怕日后那嘴儿喳喳,将着俺们笑个不已。不若大家去拖了她来,免着她乔坐衙,数青道白。”

云丽、娇凤一齐点头。便笑喧哗直滚到翠微房内,四围一看,哪里见个影儿。

娇凤笑道∶“这也奇怪了,难道听着俺们走来,躲在箱子里笼里。”

兰娘道∶“只把火儿点着,俺三个人四下一照,不怕她躲入在地窟里去了。”

原来翠微静悄悄的伏在东首壁上,窃听良久。当下先是云丽照见,一把扯住道∶“已在此了。”兰娘、娇凤慌忙走来,横拖乱拽,竟是扯进房门。

真生瞧见,不觉笑道∶“我专怪这样假撇清的货儿,偏是要与你弄上一遭,灭着你的嘴脸。”遂抛下蕙娘,将翠微掀倒,连根直捣,带水狂抽,不觉又是一番鏖战。当夜轮流交合,直弄到月坠参横,金鸡唱彻,这叫做∶百丈游丝争绕树,

一群娇鸟共啼花。

第十二回碧山堂姚生入梦

词曰∶

一片闲情,零零碎碎,偶尔把耳根收拾。

真个才郎如许,佳人如许,何必丹青点色。

都道是一幅锦,却非关苏蕙织。

自嚼胡诌,七横八竖,笑煞那寻常笔墨。

请看别离如此,相逢如此,多少神情历历。

我曾向寂静处,演完时浮大白。

(右调双蝴蝶)

当下翠微被着真生弄得爽快,流出了许多骚水,却怕诸姬抢白,所以乍笑忽停,临呼复顿。俄而天色微亮,各归寝息,真生走到天井内小解,只见红樱把那指头抵着牙儿,独自一个,靠着栏杆而立。真生道∶“痴妮子,你还是曾睡不曾睡,风露甚寒,怎生站在这个所在?”红樱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真生虽觉神疲力倦,忽见了这般情景,可怜可爱,便把红樱唤进房中,勉强做那残蝶采花,倦鸳戏水。

正所谓∶

一枕狂云争伴我,

满床明月独怜卿。

真生嫌着客座窄小,复于东首空地,起造厅房一所,当落成之日,有客送画一幅。那画上题诗四句道∶

一樽方可醉,十亩便成闲;卜居何处好,当在碧山间。

真生深喜碧山二字,遂颜其额曰∶碧山堂。自此栽花酿酒,日与众姬以寻诗斗茗为乐。忽一日,春光明媚之际,恰值邬氏七旬寿诞,合族亲友以至邻居四十馀家,无不馈送贺礼。蕙娘、娇凤等,各自献奉珍奇宝玩,并各撰诗为寿。

兰娘诗道∶

高阿有翠竹,亭亭干碧宵;至今千馀载,能禁风雪飘。

仙人海上来,拍手共逍遥;笑指苍翠色,凌风吹玉箫。

云桃有一颗,比竹岁更遥;拟为寿者赠,恰值悬?朝。

愿桃三千岁,愿竹永不凋;南山一杯酒,?献咏长谣。

翠微诗道∶

瑞烟浮鼎绮筵开,共祝长春寿一杯;

闻说瑶池桃正熟,立看青鸟自西来。

蕙娘诗曰∶

为庆岗陵寿,香风敞绮筵;柳窥云鬓绿,花映彩衣鲜。

七十春方永,三千岁自绵;霞觞方再进,鸟语杂清铉。

娇凤诗云∶

七十未华发,巍然姿貌清。拈针犹刺绣,灯下时诵经。

惟在慈父德,便合获长生。何必啖交棘,何必餐黄精。

从兹岁千百,难以算遐龄。

云丽诗道∶

一炉清篆散香风,共沐慈恩寿域中;

从此春光长献瑞,年年祝酒映桃红。

真生看了五首诗,不胜欢喜道∶“卿等俱有佳作,难道我为子的,反无俚言拜祝。”于是信笔题成七言一律道∶

一杯霞酒献慈亲,愿获遐龄比大椿;

敢向谢庭方玉树,争夸孟氏择芳邻。

烟浓宝鸭香初熟,花满湘帘景乍新;

寸草自惭恩莫报,南山永拟祝长春。

正在笑语喧哗,云觞争献之际,忽闻报说∶“参将林老爷来拜。”连忙整衣出迎,延进相见。见毕,原来就是镇守噤水的守备林桂。真生道∶“恭喜荣迁,尚未趋贺。幸存爱未,反蒙遥临,喜接芝眉,光生蓬荜。”

林桂道∶“曩自别后,出汛回营,即以住房退还姚氏母子,今值移镇爪扬,所以修诚奉候。”

真生连声称谢道∶“荷蒙雅爱,破格垂青,岂惟姚氏永戴隆施,即弟亦感佩不尽矣。”

林桂道∶“小弟还有一句要紧的说话,辄敢奉启,为因拙妻临殁之时,不知甚么意思,再三遗嘱,要求老亲翁一诗为殉,虽系乍交,幸勿吝笔。”

真生听罢,不觉失惊道∶“尊夫人为着何恙,还是几时亡故的。”

林桂道∶“据着医生诊脉,道是思郁所致,因以病重,暂借临清尼刹,如今亡后已是三日了。”真生感伤不已,登时赋成一绝,以授林桂。其诗曰∶大地山河总是空,何须怅惜海棠红;

一诗聊当浮屠偈,超出轮回欲界中。

真生自闻林妇之死,心下时时感念,悲居诸之易逝,伤人世之虚浮,就怀着离尘修道之意,而以邬氏年高,诸姬情重,一时未能卸脱。

忽一日,有一道人,从着江西龙虎山来,颇有异术,合郡缙绅士庶,无不瞻礼趋奉,真生慕其名,即着人邀请到家,细看那道人怎生模样,但见∶头戴高冠,身披鹤氅,腰系葫芦,内贮却病延年之大药,手挥尘尾,能谈辟魔练气之玄机。鹤背髯,自是烟霞异相,庞眉秀骨,决非尘世俗流。

当下真生延进见毕,那道人谈吐如流,语语备圳至妙。真生道∶“某虽愚鄙,抱志不凡,不知怎样修持,方成仙道。望乞道长不吝一言指示。”

道人掀髯大笑道∶“吾观子聪明绝世,何乃亦习贪痴愚妄之见,只问仙在哪里,世上的人几个能成仙道。此乃方士谬言,骗人局法,有等愚妄之徒,张入机关,倾家荡产,尽力以觅神仙,究竟事事涉荒唐,反致亲朋讥笑。夫有亲能孝,即仙也;清心寡欲,省事求闲,即仙也;子何弃现在可行之事,而乃遐思乎,虚无乌有之场,独不见那秦皇汉武乎!”

真生变色道∶“吾观列仙传所载,如许旌阳,颜真卿,以至洞宾湘子诸仙,事迹显明,班班可发,若信如道长之说,则尸解上升,尽属不经,而传纪所述,皆为谬诞矣。”

道人听毕,不觉呵呵笑道∶“不然。原不谓仙道虚无,却非强求可至。今观吾子眼多视,言多发,神久而不还,骨带轻而浑浊。夫眼多视,则内多欲;言多发,则心无主;神久而不还,则脏腑虚损;骨带轻而浑浊,则仙格难成。有一于此,即不可以成仙道,而况兼此数者乎!矧且娇艳杂进于前,黄金堆满于?,神惑志纷,扰扰役役,虽欲求道,岂能脱然无累,而可以游心于广漠之乡者哉。”

真生听了这一番话,如醉方醒,再拜谢道∶“某实不自揣量,妄意希仙,自非道长觉示愚瞽,岂知欲锢尘迷,一至于此。但闻道长有一异术,无论人之生者死者,可令游魂入梦。某有故人姚子昂,生死未知,信音久绝,意欲仰仗仙机相示,得与故人一会以决存亡,未审肯见许否?”

道人道∶“事亦易耳,但须斋戒七日,方可遵教。”至期,真生复以为请。道人笑道∶“凡所谓斋戒者,必须内斋其心,外斋其体,今吾子之斋,不过断酒除肉而已,心未绝于邪思,身不离于闺阁,即可谓之斋戒者乎?必须再俟七日,方可言此。”

真生便即移卧外厢,凝神静虑,秉正祛邪,七日既满,复请道人至室,再四恳求。道人披发步罡,书符念咒,将至一更之后,屏去闲人,四围封闭,着令真生独坐于碧山堂内,明烛以待,俄而清风徐来,双鹤唳空。则见姚子昂,带一童子,从空而下。真生欣然色喜,带笑出迎。

子昂道∶“从着吾兄,被那高梧劫掳而去,小弟思慕之殷,至废寝食。岂料全楚覆没,风鹤播迁,两地愁踪,遂成隔世,今夕幸蒙一晤,喜慰良多。”

真生道∶“自从分散之后,百苦备尝,时刻思兄,安能复见。曩以迎接慈帏,一至噤水,岂料遍行访觅,杳乏音容,不知雅况如何?近可回家欢乐,愿言剖示以慰斯心。”

子昂道∶“原来吾兄还未知么,弟因避难出去,被着乱兵所害,幸蒙冥府宽恩,复以星垣超释,主领仙岛,掌握群山,久欲寻兄一会,而以彼此路违,遂成迢隔。设非真人妙术,安获登堂。感子高情,徒增 怛耳。”

真生惊笑道∶“岂知吾兄已经故世,得为洞山仙主,可喜可羡。但兄既可来,不知弟亦可去,得以遍处一观否?”

子昂道∶“弟意正欲屈兄到彼一游,至晓即还,谅亦无碍。”俄有白鹤飞下,真生与子昂各骑其一。顷刻之间,即至仙山,但见月色清明,随即下鹤同行,一路进去,石桥流水,环以翠竹苍松,更有好鸟群鸣,异香扑鼻,至于琼梁金槛,玉砌珠帘,宏丽非常,光耀眩目,进入殿内,即令随班侍者,作乐为娱。吹者吹,弹者弹,清音辽亮,奏着那《水仙游》一曲,洋洋盈耳,亦非人间律吕可能仿佛。

真生神和意洽,缥缈欲仙,乃从容问道∶“不知吾兄何罪而被杀身,复以何修而能至此。”

子昂道∶“我于前世杀他,他即于后世杀我,此乃冤冤报复之常,何足为异。

至我生平,无一善事可举,惟于荒岁,曾经施粥三月,所全活者,不下万人,遂得冥官申奏,获受此福。”

真生道∶“弟亦深怀出世之愿,即欲离家办道,不知可否?”

子昂笑道∶“子志可嘉,只恐未易言此,从来红尘业重,必须到处遭魔,春债未盈,岂许离群出世。子但于十分浓热之中,存着三分清凉之意,有可行之事,行我一善,有可解之冤,解人一难。如此,则虽未成正果,已有一线根基。而日积月累,何愁不到神仙地位。况子敏慧超群,夙要不浅,慎之秘之,勿负我嘱。”

真生大喜道∶“辱蒙雅诲,敢不书绅。”只见左右侍者催唤道∶“天色将曙,路隔仙凡,恐有未便,真君宜即速返。”子昂遂把真生一直送至家内,再四慰勉而去。

只听得谯楼更鼓已残,四处鸡声唱绝。恍惚寻思,似梦非梦,日色渐明。道人启户而进,拍手笑道∶“子既与故人相遇,复得身游仙岛,可谓乐乎?”真生再拜而谢,乃以黄金二笏为赠。

道人摇手道∶“俺家白云清净之乡,何用此尘秽物耳,君宜以此赡诸邻里之贫者,否则施于僧刹,可也。”言妾,羽扇一挥,拱手作别而去。只见兰娘、蕙娘、翠微、娇凤、云丽俱走出问道∶“夜来可曾果有所见么?”真生即以获遇子昂,同诣仙山之事,细述一遍。

翠微道∶“奇杀!奇杀!原来果有这般灵异。”娇凤道∶“想那道者,必然是个神仙降凡。”真生因叹道∶“我想浮生如梦,为欢几何,开场演戏,只怕锣鼓煞响。假使如花美女,跨马健儿,一朝皮皱齿落,有何趣味,所以我与卿等忧虑者,亦为末后一着耳。”兰娘道∶“君与妾等,年皆二十有馀,若至壮盛,犹有数岁,愿欢毕此期,然后与君洗心浣虑,同礼金仙如何?”真生笑道∶“妙!妙!”遂赋《怀仙》诗,以寓感。兹不能尽录。

后真生以兵荒交迫,酒色过度,囊匣储金,昼消夜化,膏肓藏疾,潜滋暗长,只得将宅院转卖,远徙乡僻,作一个穷病居士,那此妻妾,俱系淫奔之流,即不顾自已名节,岂复虑丈夫育鞠。看见真生贫病交困,玉貌憔瘁,兼之房事寂聊,未免欲火焚身,便皆倚门盼笑,勾引浮荡子弟。真生闻知,添上一段气愤,不久呜呼死了。适有杭客,窥见兰娘等俱各娇媚,乃托名诈婚,转卖入《丽春院》为娼,以偿厚价,后诸姬皆不知所终。

后记∶

《灯月缘》又名《灯月缘奇遇小说》,现存有啸花轩刊本,无序、跋、图像,藏于上海图书馆,另有清康熙间紫宙轩刊本,藏于日本佐伯文库。有一本名为《春灯闹》的小说,其实是《灯月缘》的翻版,但略有改动。同样以元宵观灯为线索、以《灯月缘》为书名的小说也还有两部,一部又名《意中缘》,署名为“中山灌花野叟,松村居士同编次”,另外一部是干隆年间的弹词。但这两部都是才子佳人小说,不够级别贴到元元来。

禁书《灯月缘》的作者以紫宙轩刊本来看,署名是“携李烟水散人戏述,东海幻庵居士批评”,有专家说,“烟水散人”即浙江嘉兴人徐震。徐震字秋涛,生活于明末清初,还着有《桃花影》、《女才子书》、《珍珠舶》、《合浦珠》、《鸳鸯配》,《梦月楼情史》,《后七国乐田演义》及《赛花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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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很懒,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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